第十八章 講經首座(第2/2頁)

白塔寺裏的數萬民眾,來自懸空寺的苦修僧,遠處的西陵神殿的人們,還有月輪國的官員,沒有任何人能想到,戰鬥開始的如此突然。

因為突然,所以令人心寒。

寧缺敏銳地注意到,在自已松開弓弦之時,那名戴著笠帽的老僧,依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一時間不禁有些惘然。

無論如何強大的修行者,面對集結著書院智慧和大唐資源的元十三箭,都不敢如此無視,在過往的戰鬥中,那些接下寧缺鐵箭的強者們,都是在寧缺出箭之前,甚至只是隱約感知到兇兆,便要提前做出應對。

無論是葉紅魚的妙算萬冰,還是隆慶的黑色本命桃花,又或是羅克敵如山崩垮,都是如此,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戰勝元十三箭代表的絕對速度。

然而,那名老僧卻什麽都沒有做。

寧缺隱隱興奮,因為他相信,就算是劍聖柳白,也沒辦法就這樣站著不動讓自已射一箭,就算是大師兄,也必須提前移動。

然而他隱隱警惕,因為他相信這名老僧絕對是自已遇見過最強的敵人,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便讓自已活活射死。

興奮與警惕變成不安,最後變成惘然,無論是哪種情緒,其實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比佛宗所說的刹那還要短暫無數倍。

在那段極短暫的時間之後,所發生的事情,讓寧缺的腦海裏只剩下了一種情緒,那就是震撼,極度的震撼,除了震撼之外,再也沒有其余的想法。

嗖的一聲,鐵箭射中了老僧的心窩。

鋒利的箭簇卻未能進入老僧的身體!

這枝鐵箭仿佛射到了一塊鋼板上,然後堅硬的箭身驟然彎曲!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勁風四濺,老僧身上的袈裟隨風而舞。

那根射到他胸口的鐵箭,像意圖刺破冰塊的稻草一樣,落了下來,跌落在老僧腳前,發出一聲脆響。

風落,老僧身上的袈裟不再飄舞。

一塊布片從老僧胸前落下,似是枯葉。

這便是元十三箭能夠造成的所有傷害。

元十三箭威力極大,足以開山破石,就算是射中真的鋼板,也能輕而易舉法刺破,然而此時卻無法射穿那名老僧的身體!

看著這幕不可思議的畫面,寧缺握著鐵弓的左手微微顫抖起來。

……

……

先前背著桑桑往西城門外逃亡時,他感覺到那道強大無比的氣息時,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來者是誰,只不過他不想讓那個推測動搖自已的戰意,所以當人海漸分,看到老僧第一眼時,他便射出了元十三箭。

然而最終的結果證明,無論他的戰意有多麽強大,無論他怎樣絕決,怎樣不去思考對方身份,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那些都沒有意義。

白塔寺裏所有人都已經跪倒在地,對著那名老僧叩首不止,在月輪國民的心中,這位老僧便是佛,而先前老僧以身承箭的畫面,更是令他們敬畏興奮。

寧缺看著那名老僧,沉默了很長時間,聲音微啞說道:“懸空寺乃不可知之地,講經首座更是當世之佛,真沒有想到,您居然會涉足紅塵。”

懸空寺講經首座,自然是佛宗的至強者,在修行界裏的地位,與知守觀觀主以及書院夫子相若,這樣的人親自出手,又豈是寧缺能夠應對。

講經首座看著寧缺背後的桑桑,緩聲說道:“冥王之女都出現在人間,我又如何能不來?倒是你,為何還不離去?”

寧缺再次沉默,然後說道:“我為何要離去?”

講經首座望向寧缺身後那滿地屍首,無盡的鮮血,神情微憫問了兩句話。

“世人無辜,為何受如此痛苦?”

“行本無果,你為何如此冷酷?”

寧缺看著這名可怕的老僧,用極堅強的意志壓抑住心頭的恐懼,說道:“大師你錯了,我還不夠冷酷,不然我便找到自已的因果,先前我殺人之時,殺老人殺婦人,但殺孩童時卻有些猶豫,耽擱了一些時間,不然此時我已離開。”

講經首座嘆息說道:“傳聞你已入魔,如今看來,非但修行,便是一顆心也早已入魔,既然如此,我便送你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