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兩個秋天(第2/3頁)

桑桑問道:“什麽事情?”

寧缺說道:“你猜我們離開爛柯寺多長時間了?”

桑桑想了想,說道:“至少一個多月了。”

“錯,是一年。”

寧缺摸著她微涼的小臉蛋,說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年時間,那麽再熬半年時間的耐心,我還是有的,明天我就帶你去白塔寺看佛經。”

他和桑桑的前半生,是顛沛流離的前半生,日子過的極為艱辛,甚至可以說苦楚不堪,但也正是那段艱難的日子,讓他們能夠成為現在的他們,讓他們擁有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勇氣、毅力、冷漠以及耐心。

十年前在冰雪覆蓋的岷山深處,寧缺背著桑桑在雪窖裏蹲守伏殺山豬,不料一只被驚醒的冬熊意外出現,那只冬熊殺死山豬飽餐一頓後,似乎察覺到還有食物,竟守在雪窖附近不肯走了,靠著山豬殘屍又停留了數日。

當時寧缺還不夠強大,桑桑還是個六歲的小女童,根本不可能戰勝一頭貪婪的冬熊,他們沒有別的任何辦法,只能藏在雪窖等待然後祈禱。

對昊天的祈禱永遠等不到回應,但超出普通人耐受能力的等待,最終總能換來成功,那只冬熊最終還是抵抗不住饑餓,悻悻然離開,寧缺背著奄奄一息的桑桑,從雪窖裏爬出來時,他們已經在雪窖裏呆了四天四夜。

那種情況下,自己和桑桑都能活下來,憑什麽現在活不下來?寧缺看著窗外漸顯疏清之意的秋日天空,看著那些越集越厚的秋雲,默默想著。

小院中那棵樹上,黑色烏鴉叫了一聲,非常難聽。

……

……

寧缺和桑桑,再次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們曾經消失過整整一年,不過那一次佛道兩宗猜測他們或者死了,或者便是在佛祖留下的棋盤世界裏,找不到他們的蹤跡,沒有人會覺得震驚,更不會認為那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然而如今他們已經離開佛祖的棋盤世界,再次回到人間,卻再次消失,佛道兩宗強者和世間無數人用盡了所有的方法,都無法找到他們的蹤跡,不由震撼警惕到了極點,要知道如今甚至有很多人連書院都在監視著。

一名老僧,緩慢走出極西荒原深處的天坑,然後向前走去。

這位老僧頭戴笠帽,看不清楚容顏,手持錫杖,行走的非常緩慢,不是那種為了展示平靜淡然而刻意的緩慢,而是他的雙腳似乎與荒涼無垠的大地緊緊相連,每走一步都是那般的困難,自然緩慢。

老僧手裏的錫杖,在地面上不停點動,似乎在荒原上尋找著什麽東西,或者是什麽人,只是他行走的如此困難緩慢,又能找到誰呢?

然而就在走出天坑的那一瞬間,他便似乎找到了什麽,說道:“王庭。”

天坑中央巨峰間的黃色寺廟響起悠遠的鐘聲。

數千裏外的右帳王庭,一名滿身灰塵的書生,看著單於和十余名如臨大敵的王庭祭司,微微躬身,說道:“請問諸位有沒有看到我家小師弟?”

十余裏外,懸空寺尊者堂副座,帶著三十名苦修僧,疾速向王庭趕去。

老僧繼續自己緩慢的行走,走了半日,他又停下腳步,說道:“柳關。”

天坑中央巨峰間的黃色寺廟鐘聲再起。

那名書生出現在荒原邊緣著名的商貿集散地柳關。

一千草原騎兵和數支月輪國騎兵,領受軍令向柳關疾馳而去。

老僧繼續行走,一日後,他停下腳步,再次說出一個地名。

懸空寺尊者堂首座,靜靜看著不遠處楊樹下的書生。

……

……

大師兄看著楊樹粗勵的樹皮,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自己不顧墮境的危險,憑借無距的能力,四處搜尋小師弟的蹤跡,而佛道兩宗,則是派著人不停地跟隨他,那麽就算他找到了寧缺,也無法悄無聲息把他帶走,必將面臨佛道兩宗源源不斷、不顧生死的搏命攻擊。

沒有任何修行者能夠跟上無距,每次都能準確地找到自己,必須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對方必須有足夠多的強者數量或軍隊,在所有自己能抵達的地點附近做好準備,同時對方還必須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自己在哪裏。

按道理來說,要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當整個人間世都在搜尋桑桑的時候,當佛道兩宗和整個俗世聯手的時候,他們真的可以派出數量足夠的強者或軍隊,而且有人能夠完成第二個條件。

大師兄看似溫和木訥,實際上極為聰慧,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他便想明白了所有事情,確認了自己的猜想:懸空寺講經首座,終於來到了人間。

他看著七枚微微一笑,靠著楊樹坐了下來,從腰間抽出那本舊書開始閱讀,身旁沒有池塘可以以瓢盛水飲,神情依然從容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