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歸去來兮

長安城南,秋風肅殺,旅人寥寥,日光透雲而下,清冽如水,毫無暖意,道旁離亭裏有二人在道別,正是陳皮皮與唐小棠。

“寧缺失蹤或者嗝屁,總之書院再無入世之人,如今局面緊張,書院需要立威,清河郡的白癡們既然送上門來,哪有不用上一用的道理。除卻你算不,我排最末一位,臨別之前也算是做些事。”

“你也知道如今局面緊張,書院雖說不懼,但也不想世間大亂,在這種時刻,你為何堅持要離開?”

陳皮皮看著少女稚美的容顏,說道:“你我之間的事情總還是需要家中長輩發話,我想知道父親對這件事情是什麽態度。”

唐小棠知道陳皮皮的父親便是傳說中那位大人物後,心情復雜到了極點,不過如今早已平靜,問道:“如果你父親不同意呢?”

知守觀觀主的兒子要娶魔宗的少女,這件事情無論怎麽看,似乎最終都要走到某某某與某某某,泣血或毒藥的悲情老路上去。

陳皮皮說道:“我問他意見,是以兒子的立場尊敬父親。既然老師沒有反對我們在一起,那麽他同不同意並不重要,如果他不同重我便回來,難道他還能囚禁我不成?難道他還想被老師再打一棒子?”

唐小棠笑了笑,說道:“哪有這般嘲笑自己父親的人?”

陳皮皮眉開眼笑說道:“你面前不就有一個?”

唐小棠又問道:“你直接去南海,還是先去知守觀看看?”

陳皮皮臉上的笑容斂去,神情凝重說道:“我會先去知守觀,然後尋機會上西陵神殿,想弄明白,去年爛柯寺那件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西陵神殿似乎準備把桑桑的身份挑明,如果這件事情真發生了,寧缺和桑桑就算重新出現在世間,也將面臨無休止的追殺,我想看看能不能把時間拖上一拖。”

唐小棠點了點頭,說道:“何時歸來?”

天色忽暗,一陣寒風起,漸有雨點飄落,陳皮皮看著亭外秋雨微微,說道:“明年第一場春雨之前我便回來。”

唐小棠說道:“那路上珍重。”

陳皮皮說道:“如果寧缺回來了,記得通知我。”

“怎麽通知你?”唐小棠問道。

陳皮皮說道:“找南門觀便行,他們聯系道門的速度最快。”

唐小棠點頭,說道:“那便珍重。”

陳皮皮轉身向亭外走去,將至雨中,忽又折轉回來。

唐小棠看著他笑著說道:“難道這點雨也能把你淋病了?”

陳皮皮看著她正色說道:“雨淋不病我,相思卻能成疾。”

唐小棠聞言一羞,紅暈漸生,然後開始習慣性地卷袖子。

陳皮皮唬了一跳,又道:“你先前連著說了兩句珍重,看著似乎很想我離開?”

唐小棠咬著下唇,不肯說話。

陳皮皮本待離開,但總覺著好生不甘心,鼓足勇氣走上前去,把她摟進懷中。

少女在懷,他卻沒有多少得意與陶醉,心下惴惴,余光時刻注意著她的兩只手,發現少女的雙手雖然握的極緊,還在微微顫抖,但似乎沒有出手的征兆,不由稍安,於是把她摟的更緊了些,然後低下頭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離亭裏的兩個人影漸漸分開。

陳皮皮豪氣幹雲走進雨中,也不回頭,揮手而別。

離亭裏,唐小棠看著他寬闊的背影,也揮了揮手,雙頰紅暈未褪。

此時秋風蕭蕭,卻不知她微亂的發絲與心情是被惱人的秋風擾亂,還是被那個人兒擾亂。

……

……

有人離開長安,自然也有人回到長安。

陳皮皮和唐小棠在離亭處分手不久之後,一對夫妻撐著青紙傘,在淅淅瀝瀝的秋雨裏走進離亭。

妻子是位清秀少女,神情溫婉,眉眼間透著滿足,她看著數裏外雨絲裏的長安雄城,好生震撼,低聲說道:“好高啊。”

她的夫君是位中年男子,聞言一笑。

此人一身青衫,神情溫和,容顏清雅,舉手投足間自有一份灑脫氣度,如果不是身後背著個小女童,不知要迷死長安城裏多少姑娘。

那小女童約摸兩歲大,小手緊緊地攥著中年男子的衣裳,努力地擡著頭看著遠方的城墻,眼睛黑白分明,有若點漆,骨碌碌轉著,顯得格外靈動。

秋雨暫歇,中年男子帶著妻子,背著女兒,提著簡單的行李出了離亭,向長安城南城門走去,漸行漸近,他的腳步沒有任何變化,卻顯得輕快了很多。

南城門處一片安靜,但並不是沒有人。

相反今天的城門有很多人,有穿著盔甲的軍官,有穿著褚服的官員,有一看便知非善類的數百名青衣青鞋的青皮漢子,甚至還有一名太監。

看著城門處,中年男子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身旁的妻子出身鄉野,雖說在大河國都城住了兩年時間,增長了些見識,但哪裏見過這般大的陣勢,不由變得有些驚懼不安,下意識裏伸手抓住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