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本命,桑桑唱歌給冬湖聽

桑桑的右手在寒冷的夜風中。

她食指腹上生起一道光線,光線驟趨圓融,變成一團微弱的火焰,火焰的顏色異常潔白,沒有一絲雜質,透著股聖潔的味道。

緊接著,她的拇指、中指,無名指,小拇指的指腹裏也同時生出這種聖潔的光焰,把她微黑的小手照耀的異常白皙。

這些聖潔的光焰便是昊天神輝。

她手指間的昊天神輝,被夜風一吹便招搖而起。

更多聖潔的神輝光焰,從她身上嶄新的衣服布料空隙裏,從她微黑的小臉上,從她微黃的發絲末端滲了出來,罩住她瘦弱的身軀,被她握在左手間的大黑傘仿佛感應到了什麽,無風而緩緩合攏,沉默依在她的腿畔。

雁鳴湖崖上大放光明。

桑桑大放光明。

仿佛無窮無盡的昊天神輝,從她瘦弱的身體裏噴薄而出,瞬息之間照亮了她身前覆著雪的山崖,崖下狼籍一片的雪湖,湖對岸的斷井頹垣,照亮了西岸的雪橋蘆葦,東岸的冬林雪僧,照亮了整座長安城。

聖潔而熾烈的光芒,從雁鳴湖畔射向天穹,傳向長安城裏的每一個角落,深沉的夜裏仿佛迎來了一場莊嚴的日出,亮若白晝。

……

……

雁鳴湖畔山崖上。

桑桑身體外的昊天神輝仿佛沒有任何溫度,因為她的發絲未卷,衣物未焦,但那些已成熊熊燃燒之勢的光焰又似乎真的在燃燒。

她衣服上染著的血水被灼化的毫無蹤影,鞋上沾著的泥土臟雪也盡數化作了青煙飄散一應汙濁都被凈化一空,變成比幹凈更加幹凈的透明。

就如同她的人那般透明。

天啟十四年的某一日,那位逃離西陵神殿的老人來到了長安城,他買了碗酸辣面片湯,潑了半碗酸辣面片湯,汙了自己的棉襖,在臨四十七巷老筆齋裏見著一個黑黑瘦瘦的姑娘,從此便不願再離去。

那位老人看著她,跟著她,對她說機緣道光明,把畢生所學毫不藏私地傳授給她,並且感慨萬分說道,我從未見過比你更透明的存在。

所以桑桑是透明的。

所以她的身體裏所散發出來的昊天神輝,沒有任何損耗,沒有任何折射,就如最初本原的神輝那般聖潔而純凈。

西陵神殿有苦心向道之輩也掌握了昊天神術,比如道癡葉紅魚便精於此道,然而道門中沒有任何人能夠施發出比桑桑更純凈的昊天神輝。

因為她本就是光明的傳人。

她就是光明的女兒。

……

……

西岸橋畔的蘆葦在潔白的光線照耀下,仿佛變成白玉石雕成的美物。

葉紅魚緊緊握著欄杆,看著遠處湖上那片奪目的光明,震驚的無法言語,她知道桑桑會神術,還曾與那個小侍女彼此參詳過,但她從來不知道桑桑真實的神術能力竟然強到了這種境界。

此時本來應該是深夜,無法借取昊天的光輝,她完全無法理解,桑桑怎麽能夠放出如此多的光明,雖然知道她是光明神座在世間唯一的傳人,西陵神殿一心一意想要請回桃山的人,她依然無法理解。

沒有人理解此時雁鳴湖畔的光明,包括站在城墻之上的葉蘇,不過他此時並沒有像自己的妹妹那樣試圖去理解眼前看到的這幕畫面。

看著照亮夜空的神輝,感知著那處的氣息,這位知守觀傳人的臉上寫滿了虔誠向往又震驚茫然的神情,喃喃說道:“好純凈的光明。”

站在葉蘇身畔的大師兄,也望著雁鳴湖的方向,他沒有動容,也沒有笑,反而神情格外凝重,不知道在擔憂什麽。

……

……

軍營外那道雪橋下,羽林軍將士以及天樞處的修行者們,茫然震驚地看著雁鳴湖的方向,光線把他們臉上的情緒照耀的清清楚楚。

許世擡頭望向夜空裏那些黑雲反射的美麗光線,動作顯得格外沉重,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頰上寫滿了疑問。

盤膝坐在雪橋上的二師兄,從白晝到黑夜絕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這時候他終於擡起頭來,望著雁鳴湖處的光明,極罕見露出真摯的微笑。

然後他望向許世,說道:“這就是奇跡。”

雖然這不是書院創造的奇跡,但奇跡就是奇跡,當初顏瑟大師與光明大神官同歸於盡後,二師兄登上無名山,看著小侍女手捧骨灰入甕,心生憐惜之余,不知為何總覺得將來小侍女的身上一定會發生奇跡。

為此,他不惜與最尊重的大師兄辯論爭執。

今夜他終於看到桑桑身上發生的奇跡,於是他開始微笑。

……

……

雁鳴湖東岸的冬林裏,七念身上覆著如蟬翼般的萬片雪,看上去就像一座冰雪雕成的佛像,先前無論雪湖上的戰鬥如何激烈,這位佛宗行走始終保持著沉默,合什守心,對抗著蟬聲後的那人,平靜等待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