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那些被遺忘的名字

除了軻浩然和寧缺這兩代入世之人,書院後山向來不入世,雪橋那頭的羽林軍將士,並不知道盤膝坐在雪中的高冠男子是誰。

聽著此人居然敢對許世將軍如此不敬,如此囂張,羽林軍頓時憤怒到了極點,須發賁張,直似要刺破身上的盔甲,拔刀提槍便欲沖上雪橋,將那廝當場斬殺。

許世面無表情舉起右臂,身後的騷動與殺意頓時平息。他看著盤膝坐在雪中的那人,神情漸凜,說道:“書院莫非真要出爾反爾?”

二師兄看著橋下的他,說道:“書院不反對夏侯歸老,也不反對小師弟挑戰他,因為沒有辦法去反對。”

許世蹙眉道:“你知道我是去反對這件事。”

二師兄說道:“我反對你的反對。”

許世看著雪橋上這個人,沉默了很長時間後,聲音微啞問道:“這是院長的意思?”

二師兄說道:“不,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許世微微眯眼,說道:“所以你攔在雪橋之上。”

二師兄盤膝坐在雪中,身姿挺拔,衣袍在風中無一絲顫抖,若雪峰中的崖松,似極了當年書院那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看著雪橋下方的許世以及羽林軍的鐵騎,面無表情說道:“我尊敬小師弟,所以我不會插手,但我要他得到公平。”

……

……

皇宮禦書房內不停響起憤怒的罵聲,激烈的爭論聲,白癡與各式各樣的汙言穢語,就像漫天飄舞的雪花般,向著四處播散。

國師李青山離開書院,以最快的速度進了長安城,來到那家剛剛修葺一新的小道觀。因為雪勢太大的緣故,街坊們的慶祝活動已經草草結束,葉蘇聽到皇城處的事情後笑了笑,便消失在風雪中。

皇城外的街巷裏,駛來了很多輛馬車,收到消息的各方勢力,都派出人馬來打探消息,包括各國使節以及西陵神殿在世間的代表。

護城河遠處的雪亭裏,一身青色道袍的葉紅魚看著宮門方向,看著那面在風雪中呼嘯飄舞的血旗和那把刺眼的大黑傘,沉默不語。

陳皮皮帶著唐小棠雪街那頭走來,因為唐小棠的身份,他沒有讓她跟著自己走到皇宮之前,轉身敲開了南街巷一家緊閉的店門。

他在那家店裏借了把椅子,然後挪動著圓滾滾的身體,從雪街挪到了皇城下,看著寧缺說道:“準備打架之前,要節約體力。”

寧缺說道:“謝謝師兄。”

早有親兵替夏侯端來桌椅,甚至還有一盞熱茶,在血旗之前,風雪之中,他捧著茶碗,隨意飲著,神情自然平靜。

看到陳皮皮,夏侯微微蹙眉,卻也沒有多加理會。

寧缺在椅子上坐下,桑桑在椅後撐著大黑傘,陳皮皮想要替他包紮還在流血的左手掌,卻被他搖頭拒絕。

宮門前,血旗黑傘在風雪中,將軍飲熱茶,寧缺養神,這幅畫面很詭異,甚至有些荒唐,卻又很可怕。

……

……

皇城前的街巷裏隱藏著很多輛馬車,還有很多人沒有到現場,在各自的府邸裏情思各異地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二先生出現在雪橋之上,便等若是表示了書院的態度,書院同意寧缺挑戰夏侯,那麽大唐軍方也無法阻止這件事情。”

來自清河郡的三供奉,把目光從公主府露台前方飄落的雪花裏收回,看著那兩名身份尊貴的皇家姐弟,微笑說道:“恭喜殿下。”

李漁的神情很平靜,眼眸深處卻隱藏著憂慮的神情。

夏侯是皇後娘娘最強大的助力,他解甲歸老對她和李琿圓來說,已是極好的事情,寧缺挑戰夏侯則是更好的事情,無論誰勝誰負,即便書院會對此事保持沉默,也會對皇後一方生出憎惡的情緒。

然而她無法開心,因為她和世間所有人一樣,都認為寧缺不可能是夏侯的對手,換句話說,今天寧缺一定會死。

她望向一直沉默坐在另一方的何明池,微微蹙眉問道:“國師去了小道觀,葉蘇先生有什麽說法?”

何明池搖了搖頭,說道:“即便是西陵神殿,想要在長安城裏阻止這件事情,也不可能做到,因為書院已經點頭。”

三供奉淡淡說道:“殿下如果還是不放心,老夫或許可以有些手段,讓西陵神殿和書院因為這件事情再生嫌隙。”

聽著這句話,李漁面色漸寒,微微眯眼警告道:“不要嘗試用任何手段去挑弄書院的怒火,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承受不起。”

三供奉平日裏在清河郡備受尊敬,有若老祖,面對著大唐公主殿下,可以自居下位,然而聽著這番話,心中依然生出些恚意。

“殿下說的是,那我去看看。”他面無表情說道。

他輕拂衣袖,走出露台,迎著風雪離開公主府,向雁鳴湖畔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