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洗菜與挑擔

火把微紅的光下,腳印上的斑駁血跡像是墨點,看著那處,寧缺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發現自己被洞口的禁制直接震回了原地。

左腳上的鞋子已經震爛成棉絮狀的東西,他伸手撕掉,艱難坐起,望向已經被夜色籠罩的洞口,眼睛裏不由流露出幾絲悸意。

先前他猛烈撞向洞口,就在快要撞擊到禁制的那一瞬間,那處濃郁以至粘稠的天地元氣不知感應到了什麽,竟驟然間狂暴起來,變成了一片恐怖的海洋,直接把他的意識和身體全部卷了起去!

寧缺沒有去過宋國,沒有看過那片著名的風暴海,但他相信就算是那片真實的風暴海,也沒有先前那瞬間他墮入的海洋可怕。

那片由濃厚天地元氣凝聚而成的海洋,無論海面還是海底都在劇烈的搖晃震蕩,數千數萬個巨大的漩渦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掙紮,便直接沉進了海水深處,元氣海洋深處那些無處不在的壓力,變成了無數根極細的針,刺破他的衣服皮膚,然後直接刺進了他的身體。

寧缺體內看似雄厚的浩然氣,在這片狂暴海洋中,就像是一盞燭光,霎時之間便熄滅,被那些細針刺的四處散逸,而那無數根細針所帶來的痛苦,直接擊毀了他念力對識海的保護,讓他痛苦萬分。

最後那片狂暴的海洋翻起一個浪花,輕輕松松把他打回了岸上。

他能感覺到這片浪頂多只是這片海洋萬分之一的力量,但竟似比當初在荒原呼蘭海畔遇著的夏侯那記拳頭更加強大!

桑桑聽著響聲,匆匆跑出草屋,借著火把的光線看著寧缺倒在地上,嚇了一跳,想也未想,便往崖洞裏跑去。

寧缺強行咽下湧到喉頭那口鮮血,大聲喝斥道:“不要進來!”

從小到大艱難度日多年,為了活下去二人間早已培養出了默契,無論遇著怎樣的情況,桑桑總會無條件地執行寧缺的意見,這已經變成某種本能裏的東西,所以當聽著這聲喊後,桑桑再如何擔心他也沒有進來。

她扶著石壁,看著臉色蒼白的寧缺,聲音微顫問道:“怎麽樣了?”

寧缺伸手把左腳擡到右膝上,閉上眼睛開始冥想。

浩然氣在體內緩緩流轉,確認識海雪山氣海以及小腹裏的氣旋都沒有出大問題,尤其是確認先前那片狂暴海洋,並沒有讓自己體內的浩然氣毀滅,他才稍微放下來心來,低聲說道:“沒事,死不了。”

他這輩子受過太多次傷,桑桑見他受過太多次傷,只要死不了,兩個人都不會當成太嚴重的事情——死不了便是沒事。

待震蕩嚴重的識海漸趨寧靜後,寧缺站起身來,緩慢走到崖洞口,伸手在空氣裏輕輕一按,手掌便頓時感到了滯礙,那種觸覺不像是水,更像是灌了水的皮囊,柔軟卻又堅不可破。

“為什麽走進來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禁制的存在?”

他看著崖洞口,思考著這處禁制的神妙,心想難怪師兄師姐們白天的反應那般震驚,如果想要破關而出,只怕真不是短時間的事。

確定必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沉默片刻後看著桑桑笑著說道:“不管如何總得先吃飯,不然還沒老死便餓死了,去看看草屋裏有什麽吃的。”

他本想用句笑話來讓桑桑輕松一些,但他此時臉色蒼白,神情黯然,笑容牽強,胸前還有血漬,桑桑哪裏能夠輕松?

“草屋裏有米油菜肉,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備好的,先前我已經把飯蒸上了,只是水缸裏的水最多只能用十天,不知道去哪裏挑水。”

桑桑向他匯報了一下眼前的情況,然後走回草屋開始準備晚飯。

山崖絕壁寂靜無聲,夜空裏繁星閃爍,隱隱可見崖下流雲,此間似乎已非人間,孤單淒清的令人有些心寒。

寧缺靠著洞口的石壁,看著崖前的夜景,情緒有些低落,雖然明知道老師把自己囚禁在此間定有深意,但依然還是有些憤懣和不甘,心想自己本無過錯,為何要被關在這個像思過崖似的鬼地方?

右前方傳來水聲,他望過去,只見桑桑正蹲在懸崖畔洗菜,小姑娘眼中大概沒有什麽絕壁風光,壯闊天地人類渺小的概念,洗完菜後,很自然地把盆裏混著泥沙的水直接向懸崖下潑去。

無視如此險峻恐怖的絕壁懸崖,自顧自在崖畔專心洗菜,大概也只有桑桑才能做出來,不知崖下那些潔白的雲霧,被一盆洗菜水淋濕的感覺,會不會和平時被那些清澈的瀑布淋濕有一樣的感覺。

寧缺靜靜看著桑桑的身影,心想幸運的是自己應該不會聽見什麽狗屎山歌,也不用擔心她像潑洗菜水一樣潑掉自己。

……

……

飯菜做好了,雖然食材簡單,香味卻依然隨著山風傳進了崖洞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