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們只是路人(上)(第2/2頁)

那兩個男人太強大了,按照昊天賜予的機率或者說普通規律來說,肉身如此強橫近乎神將的人物必然舉世無雙,但偏偏今天就同時出現了兩個。

看著滿天石礫雨,看著石礫雨間像神跡一般無形出現的越來越多的石坑,看著那兩道天神一般的肅殺身景,寧缺怔住半晌後才醒過神來,聲音微澀問道:“就這麽看著他們打?要不然我們先走?我總覺得和這種怪物們呆在一起很危險,就算他們無意識踢飛一塊石頭都比弩箭還要可怕。”

大師兄看著他不解說道:“那不然怎麽辦?”

寧缺看著場間笑著說道:“要不然你用一根手指把他們都戳死?”

“一根手指怎麽可能?我又不是他們這種怪物。他們沒有向我出手已經很給老師和書院面子,我很開心,但他們自己之間要打我也沒有辦法,我總不能去攔他們,至於說主動向他們出手,我覺得好像有些不方便有些不厚道。”

大師兄是個很厚道的人,所以他不會在這時候出手,他的解釋也很有耐心,很慢條斯理,很溫和動人:“而且我真的不怎麽擅長打架。”

身為書院後山一員,寧缺當然清楚那座山裏生活著的師兄師姐們都是些神神叨叨的家夥,唯有自己稍顯正常一些,然而他還是沒有想到大師兄竟然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你站在這裏就沒有人敢對你出手,結果你還說對方是怪物你不是怪物?如果說你不怎麽擅長打架?那究竟這個世界上有誰敢說自己擅長?

發現大師兄也有些沒譜,寧缺心裏的那位安定溫暖親近感覺沒有消失,但心中的敬畏卻在瞬間掉落滿地,他不再理會對方,悄悄湊到唐小棠身邊,問道:“你哥?”

唐小棠點了點頭。

寧缺心想果然如此,能和武道巔峰強者夏侯如此不講道理蠻拼的人,也只有那位魔宗的天下行走,接著問道:“你們家的人怎麽都喜歡從天上跳下來?”

唐小棠神情緊張地關注著戰鬥,隨口答道:“很難摔出問題,所以就懶得走路。”

寧缺身體微僵,心想這對魔宗兄妹倒也真是一對懶到奇處的妙人。

便在此時,場間那兩道呼嘯的身影終於靜止下來。

戰鬥中唐身上的皮襖早已在夏侯的鐵拳之下如蝶般紛飛,然後像掛了鉛塊一般啪啪砸到地面,上半身赤裸,肌肉堅硬如巖石,面部和身上的肌膚表面凝著層極薄淡的鐵意,尤其是眸子裏更是隱隱透著股不祥的鐵銹之意。

夏侯濃若墨蠶的眉毛尾部已然盡焦,失去了所有的生機,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無神的黑蟲子,眼眸裏滿是濃郁的燥意,仿佛有個秋天藏在裏面。

唐神情冷漠看著他說道:“你要搶天書,我便要搶你的命。”

夏侯緩緩扯掉身上那件殘破的衣衫,露出裏面那件盔甲,看著他漠然說道:“這個世界上想殺我的人很多,但至少現在還沒有人成功過。”

今日魔宗兩代強者之間的戰爭,起始發端於唐的無上殺意,他一路沉默跟隨在寧缺等人身後,就等著夏侯出現搶奪天書,這場偷襲或者說狙殺他已經默默等待了很多年,才等到這個機會,無論天時地利人都占著優勢,所以夏侯受的傷明顯要比他更重,但是夏侯畢竟沒有死。

哪怕夏侯的胸腹挨了無數記重拳,身上那件棉皮襖像書院梅花糕的模子般到處是洞,氣勢燥焦黯淡到了極點,但他依然像座不可動搖的山一般站在那裏。

當年魔宗的叛徒,親手烹殺聖女,向西陵神殿投誠成為客卿,在大唐帝國領軍征伐多年,像這樣強大的人物不是那麽容易死去的。

唐沉默片刻後說道:“你的傷比我重很多,我還有機會。”

夏侯搖了搖頭,說道:“你終究不是你那位老師,所以我傷再重,你也沒有辦法當場擊殺我,而你是魔宗的妖孽,我是道門客卿,帝國大將,朗朗乾坤之中,煌煌昊天之下,你怎麽可能有機會再殺死我?”

唐轉身望向眾人中那名書生,認真問道:“大先生何以指教?”

大師兄搖了搖頭,老實說道:“你們的事情和我書院無關,我只是奉老師之命,順路來荒原接小師弟回長安城的。”

老實人不見得說的都是老實話,到荒原接寧缺無論怎麽看都沒有辦法順路。

唐點頭致意。

大師兄忽然用手指向雪峰,說道:“我只是路過,但不知道那個人如何想。”

一道劍意自雪峰之上襲來,瞬間跨冰碾雪而至。

片刻後,那名孤單的、不再驕傲的負木劍者在遠處的雪崖上現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