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殺破道(第3/4頁)

他抱著嬰兒跳下腐屍堆,順著道路向遠方走去,那幾只早已眼泛綠光盯了很久的野狗,看見他終於走了,發出一聲欣喜的嗚鳴,跑回腐屍堆裏,片刻後響起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無聲無息,大雨又降落了下來。

寧缺看了一眼遠處的岷山,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嬰兒,心想如果再讓你淋會兒雨,只怕你以後再也沒辦法哭了。他想找個東西遮雨,然後他看到道旁有一把黑傘。

那把黑傘很大很舊,而且很臟。

……

……

山道之上霧氣依然。

寧缺微微低頭,站在陡峭石階之間,久久無法邁動一步。

……

……

嗖的一聲,一只羽箭準確地命中一只灰兔。

寧缺腳步如電走上前去,欣喜揀起那只灰兔,兩手一錯,極利落地把灰兔頸骨擰斷,然後扔進身後的袋子。少年身後的袋子沉甸甸的,看來已經裝了不少獵物。

蹲在樹下嗅了嗅,他拔開樹後的那片葛藤,順著一條陡峭的小道向崖上爬去,在崖上靠近泉窩的那片草地裏,他滿意地看到了三天來的最大成果。

一只巖羊倒在地上,痛苦地叫著,兩只小羊正徒勞無助地看著它,時不時用頭去頂頂它的口鼻,不知是想要給它增添一些力氣和信心,還是想要安慰臨死前的親人。

寧缺悄無聲息走上前去,手中提起草叢裏的一處繩頭,猛的一拉,隱藏在草叢裏的捕獸繩套猛地收緊,那兩只小羊驚鳴一聲,重重摔落下去,蹄子被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被捕獸夾夾住後腿的大巖羊拼命地掙動起來,望著被束蹄的小羊,焦急亂叫。

“你們的命不錯,至少還有人替你們著急。”

寧缺走到獸夾前,看著倒在草地裏的兩只小羊,搖了搖頭,然後從腰間拔出小刀,直接捅穿了大巖羊的脖子。

……

……

“我回來了。”

寧缺拖著巖羊的屍體,背著沉重的袋子,牽著兩只小羊,回到了樹林間的破舊獵屋。

一個小女孩跑了出來迎接他,她大概四五歲年紀,身上穿著獸皮,膚色黝黑。

獵屋裏很破舊,光線昏暗,坐在銅火盆邊的老獵戶放下煙杆,面無表情看著寧缺,向地上吐了一口濃痰,說道:“今天收獲怎麽樣?”

“不錯。”寧缺說道。

老獵戶的臉上滿是皺紋,但你永遠不要奢望能夠在他臉上看到任何慈愛之色,你能看到的只有貪婪以及冷酷。

“吃飯吧。”

老獵戶抓起一塊肉吃了一口,覺得味道有些不對,破口大罵道:“這個死妮子!叫你少放點鹽!鹽這麽貴!誰給你錢!你這個敗家妮子!只會吃老子的用老子的,等再把你養兩年,老子就把你賣到妓寨去換銀子!”

小女孩兒低著頭,眼裏滿是驚恐神色,寧缺低著頭,看著碗裏像清湯一樣的地薯粥,水光裏反射著他的目光,隱約能夠看到星星般的火苗。

對於這種訓斥,他已經聽了很多年,老獵戶吃肉,他和桑桑連肉湯都沒得喝,這種待遇他也已經承受了很多年,他本來已經習慣,但好像始終沒有辦法一直習慣下去。

小桑桑用兩只小手端著粥碗,細細的手臂有些顫抖,忽然間咳了起來。

寧缺伸出手去,替她把碗穩住。

老獵戶喝了一口烈酒,醉醺醺望著他們說道:“算你懂事,如果碗摔碎了,該我怎麽收拾她。”

寧缺看了一眼老獵戶身前的肉碗,站起身來走了過去,極為誠懇說道:“爺爺,桑桑昨天晚上又犯病了,您看是不是讓她也吃塊肉?”

老獵戶一巴掌扇到寧缺腦袋上,瞪著眼睛罵道:“獵物是用來給你們吃的嗎?那是用來換錢換鹽巴的!嫌我對你們不好,那就給老子滾!什麽時候你給我抓回頭老虎來,用虎骨償了這些年的飯錢,我就讓你們滾!老子花大價錢打了個精鋼夾,你卻一點用都沒有!”

寧缺沉默退了回去。

老獵戶喝完酒,出屋去查看寧缺今天帶回來的獵物。

片刻後,他拿著鞭子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劈頭蓋臉抽向寧缺,罵道:“你這個敗家玩意兒!老子教過你多少次!大家夥都給我拖回來再宰!誰讓你在外面就宰了的!”

寧缺的臉上滿是血痕,但他不避不躲,因為知道躲避沒有任何意義,低著頭解釋道:“那頭巖羊太重,不先殺了我拖不回來,再說我下手很注意,剝整皮應該沒問題。”

“拖不回來你還有什麽用!”

老獵戶憤怒抽打著他,咆哮道:“你只知道皮子,忘了血也是能賣錢的!混帳玩意兒!”

“混帳玩意兒!”

老獵戶氣鼓鼓地走出獵屋。

寧缺看了低著頭抱著粥碗的桑桑,抹掉臉上的血水,看著她笑著說道:“這才乖,以後都不要試著替我擋鞭子,不然那個老東西會抽的更起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