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人生第一戰(第2/2頁)

噔!噔!噔!噔!

堅實的鞋底快速交錯踩在竹上,登的竹樹一陣搖晃,無數片竹葉就像斷裂的羽箭般簌簌落下,他踩著竹樹瞬間攀至院墻之上,險之又險地避過院內襲來的那道劍光,然後膝蓋微彎一振,借著竹樹振蕩疾速向院中掠去。

鋥的一聲,像利箭般的身體剛剛掠過院墻,鋒利的樸刀已然出鞘裂布在手,寧缺悶哼一聲,腰腹發力手腕翻轉,樸刀有若風雪劈頭蓋臉地向顏肅卿劈了過去!

從知道這位茶藝師是名修行強者之後,他就知道今夜必然將要再次面臨生死間的大恐怖考驗,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並不足以對抗一名修行世界的強者,但他依然沒有想過要退,因為他知道面對著修行者,退避便意味著死亡。

在北山道口,他看過彭禦韜那些大唐最精銳的侍衛,是怎樣憑著鐵血的意志與紀律與一位大劍師戰鬥,在春風亭外,他看過朝小樹是怎樣憑著自身的超絕實力和強悍控制力斬殺兩名來自異國的修行強者,從中他學到了一些經驗,那就是面對修行者只能進不能退,而這經驗或許能夠讓他逃離死亡。

所以一開始他的退便不是退。

而是以退為進。

進而殺人。

……

……

丁的一聲清脆響聲!

寧缺擰身揮刀,劈飛自身後遁來的那道灰暗劍光,身體從半空跌落。

初一相逢,刀口處出現了一道米粒大小的缺口,他的破舊布袍上方多出了一道極細微的破口,然而他口罩外的眉眼依然沒有畏懼,雙腿就像兩根釘子般死死紮在地面,雙手緊緊握著樸刀的長柄,微低著頭警惕地觀察著夜色裏的動靜。

忽然間他手中長刀一翻,用左肩處一道血痕的代價,避開了自右方夜色裏襲來的那道劍光,同時從手中傳來的細微振感,確認自己的刀鋒至少擦到了飛劍。

寧缺依舊微低著頭,靜靜盯著不遠處椅中的顏肅卿,耳朵細細聽著臨湖小築四周夜色裏不時響起的輕微嗡鳴聲,想要判斷出那柄飛劍的方位。

他向前踏了一步。

院外一片飄落的竹葉被無形的力量撕成了兩半。

他如座山般向後倒下,灰暗劍影擦著他的肩頭疾掠而空。

他右手重重一拍地面,腰腹一緊,那座山便重新站了起來,雙腳閃電般連錯,灰暗劍影嗤的一聲紮進他腳前石板縫中,然後迅速嗡鳴再飛,消失無蹤。

他此時站的位置,比先前退了三步。

茶桌右側的小油燈泛著淡淡的光輝,顏肅卿好整以暇坐在石椅中,似笑非笑。

二人之間相距不過數步,然而就是這數步的夜色,卻是那樣難以逾越。

因為沒有人知道灰暗的劍影在夜裏中何處。

……

……

雙手緊握著長刀柄,雙腳穩定地踩在石板上,沒有踩著縫隙,沒有踩著突起,保證隨時能夠借到大地全部的力量,寧缺像座雕像般一動不動盯著椅中的茶藝師,眼眸裏沒有畏懼,只有平靜和專注。

這是他生命裏第一次單獨和一名修行者戰鬥,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機會,他知道自己今夜極有可能迎來死亡,所以他當然恐懼。

但被生死折磨了太多次,寧缺非常清楚在這種時候,恐懼是最沒有用的情緒,只能把恐懼緊張變成興奮,才能夠把生死二字翻轉過來。

飛劍嗡鳴,閃電刺來,他揮刀而斬,縱使斬空,也會在最後關頭憑借戰場上打磨出來的戰鬥本能和極強的身體控制能力避開要害部位。

叮叮叮叮!劍如飛芒刀如雪,他的身體上被劍影割出了無數條密密麻麻的口子,鮮血滲透內衣滲出破舊的外袍,開始在身體表面淋漓,如同血人一般。

但寧缺依舊雙手緊握著樸刀,雙腳像釘子般紮在石板上,眼中沒有任何表情盯著椅中的強者,沒有驚慌失措,沒有恐懼,甚至連拼命時應有的狂熱情緒都沒有。

“邊塞回來的軍人?”

顏肅卿漸漸斂了微笑,看著身前不遠處的浴血少年平靜說道:“連續十四劍都沒能直接刺死你,只給你留下一些小傷口,只有邊塞軍人才有這種身體本能。但我必須提醒你,就算傷口很小血流的很慢,但流的久了,也是會死的。”

“我明白,所以我會試著在血流幹之前找個機會砍掉你的腦袋。”寧缺回答道。

“你不會有這種機會。”顏肅卿同情看著寧缺搖了搖頭。

這時候小炭爐上的水終於開始沸騰,熱熱的水霧從壺嘴裏噴薄而出。

茶藝師用左手提起爐上的水壺,向粗陋茶杯裏傾注。他看著被沸水沖的不停浮沉的茶葉,低頭說道:“我要開始飲晨茶,那便不陪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