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黑色閃電以及弓弦的奏鳴(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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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並不知道禦科考場那邊的考生在議論自己什麽,如果他知道那位軍中同伴贊揚自己很有幾把刀,大概會在心中默默自我表揚道:我有三把刀。

除了刀馬還有弓箭,他這輩子最擅長的事情,大概便是山林草原間為了生存磨礪出來的這些技能,憑著單刀筒箭他甚至有信心和洞玄下品的修行者幹上一架,最後還要活著,那麽要應付射科的考試,實在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射科與禦科不同,不需要與其余考生的成績做比較來做評判,所以他先前在禦科考場上全力施展,務求將其余考生拉的越遠越好,此時挽弓搭箭瞄著百步外的箭靶,卻沒有太多想法,只要求每箭必中十環便好。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如果讓那些滿頭大汗,挽弓手臂緊張顫抖的考生們,知道這個家夥最低要求便是每箭必中十環,或者會被活生生氣死。

但寧缺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他挽弓擱箭松指,隨著弓弦彈動,大唐軍方的標配羽箭便會嗖的一聲射出,然而準確地命中箭靶的正中紅心。

前一枝箭剛剛射中紅心,他已經自背後箭筒取出第二根箭,再次重復拉弓擱箭松指的動作,箭羽再次擦過指上的硬骨扳指,然後毫無意外地再次命中紅心。

他射箭的動作並不快,百步外的箭靶上也沒有出現閃電一箭射穿靶面或是後箭把前箭箭杆劈成兩半的神奇畫面,就這樣穩定地一箭一箭射著,然而竟漸漸形成了某種美妙的節奏感,嗡嗡弦聲仿佛在春風裏彈奏一首舒緩的樂曲。

冷靜的神情風範,標準到無可挑剔的姿態,極富節奏感的控弦動作,精確到極致的箭術,隨著箭筒裏三十枝羽箭越來越少,寧缺逐漸吸引了越來越多人的目光,身後圍了越來越多的人,有考生有書院教習甚至還有兩位軍部前來視察的將領。

此時在眾人眼中,這名站在草坪上挽弓射箭的少年,仿佛變成了一名久經沙場,縱使千騎奔雷般湧來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沉穩軍人。

那名將領看著寧缺射完最後一箭,對身旁隨從說道:“查一下這少年是哪位大將軍調教出來的,如果這次他沒能考進書院,馬上讓他重新歸軍籍。”

略一停頓後,將領揉了揉有些花白的頭發,低聲說道:“注意保密,他原來部隊肯定會把他召回去,咱們羽林軍得偷偷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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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時分,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已然回了長安城,只留下親王殿下和諸部主官主持剩下來的環節,六科考試終於全部結束,到了出榜的時間。

數百名考生安靜站在寬大的石坪之上,踮著腳仰著脖子看著那面空無一物的影墻,就像數百只餓了數日的大鵝伸著長長的脖子,等著被人喂食。

幾名書院教習緩步自樓間走了出來,向親王殿下微微鞠躬行禮,由禮部官員共同確認後,教習們踩著木桌,拖了一桶米漿,隨意把一張大紅紙貼到了影墻上。

海浪般的聲音呼嘯響起,數百名考生就像那數百只終於看到食物的大鵝,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哄的一聲向影墻處湧去。

寧缺牽著桑桑微涼的小手,被人群擠的東倒西歪,但最終還是奮力殺出了一道血路,擠到了影墻的最下方,第一眼便看向禮科和書科的榜單。

在紙張的最下方,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寧缺……丁等最末。”

書科成績同樣如此。

他有些惱火地揉了揉腦袋,喃喃自言自語道:“不至於啊,就算是瞎答的,我可寫了那麽多字,而且字寫的那麽好,難道改我卷子的是個女考官?”

他身後有人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嘲笑說道:“還以為是南晉三公子那樣的天才人物,原來只不過是個徒有武力腹內空空的草莽角色。”

嘲笑他的正是那位箭袍少女,大概是心有不甘,所以發榜時她竟是舍了同伴,拼命擠到了寧缺的身旁,想看看這家夥究竟能考出朵怎樣的花兒來。

寧缺並不知道這位長安貴女是雲麾將軍之女司徒依蘭,極為無趣地瞪了她一眼,轉身牽著桑桑的小手往人群外擠去。

箭袍少女詫異轉過身去,看著他的背影大聲喊道:“你不看後面成績啦?”

寧缺頭也不回,平靜說道:“甲上。”

箭袍少女和身周那些人聽著這話,震驚地險些摔倒在地,心想這家夥到底是從哪兒鉆出來的人物,居然自信到如此囂張,看都不看便知道肯定能得甲上?

桑桑仰起小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寧缺看著她笑著解釋道:“裝深沉扮酷,他們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