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懷袖難得地沒有立即稱是。

蕭叡把她當成什麽了?青樓艷-妓嗎?哪個良家女子會去學什麽房中術?

懷袖心下不快,委婉拒絕道:“奴婢年紀已大,現在才學怕是為時已晚。”

蕭叡像是沒聽懂,又像是懂了,但是不在意她的意見,道:“朕讓你學就學。學了這個,可自如收放內關,便不必每回都喝避子藥了,你不是怕苦又怕燙嗎?”

懷袖笑了,看似柔順,實則咬牙切齒地道:“……謝謝七郎。”

蕭叡撫摸著她的長發,柔聲道:“什麽年紀大,有人說你閑話了?朕又不嫌棄你年紀大。”

我說我年紀大,你還真就順口往下說了?懷袖心想,我覺得我還風華正茂著呢!

……不過在這宮中,與其他鮮妍秀麗的姑娘比,她確實年紀不算小,妃嬪中年紀最長的崔貴妃也才二十而已。

在宮外,二十五歲,興許已經是兩三個孩兒的娘了。

懷袖靠在他懷裏,道:“沒人說我閑話,或許背後有說……奴婢自知薄柳之姿,年老色衰,這宮中後妃佳麗,哪個不比我年少貌美?”

蕭叡去寵幸她們不成嗎?夜夜往她屋裏跑,有事沒事還要在別處與她親熱。

蕭叡卻覺得平日裏毫無破綻的懷袖難得地露出請君憐惜的柔弱,心一下子軟了。看,懷袖多愛他,愛到這樣患得患失。

蕭叡又來了精神,翻身壓住她,吻了吻她的耳鬢,哄她道:“年輕的美人常有,朕的懷袖卻只有一個。”

蕭叡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膩了懷袖,確實這世間女子花期短,二十五歲已經不小。但他是個念舊情的男人,並不沉溺美色,也無那等好幼瘦的興趣。就是將來他沒興趣睡懷袖了,也會把人養著,榮養一生。

先前懷袖還與他說想出宮,如今兩年過去,懷袖已經很久不提了。

她無父無母,就算出宮也無處可去,哪有在宮中錦衣玉食的好?她這年紀,沒有家世,又是殘花敗柳,就是嫁人,誰會要她?

蕭叡在她這睡到寅時才走,她親自伺候蕭叡換上龍袍。

這宮中也沒人比她更會伺候蕭叡,可不止在床-上,蕭叡的衣服、鞋襪尺寸,愛吃鹹吃甜,愛喝的茶,喜歡哪家的筆墨,愛什麽顏色的衣裳,她都一清二楚。

蕭叡十六歲行冠禮,當時國中已有亂象,他左右逢源,哪個哥哥都不站隊,為了避開傾軋,自請了邊城屬地,盤踞固結,招兵買馬,與將士們同吃同住,練了一支真見血的鐵軍,幾年後殺回京城。說是清君側,他的哥哥們的死完了,名正言順,重兵在握,順理成章地龍袍加身。

邊城險惡。

蕭叡走之前有些按捺不住地找她,兩人依舊是在冷宮偷情,那時蕭叡還發瘋地跟她說:“袖袖,你給我生個孩子吧。我若死了回不來,這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蕭叡還是七皇子的時候,懷袖沒現在這樣畏懼他,還敢直說:“這宮中女子能懷的只有皇帝的孩子,你走了?我若懷孕,怎麽解釋?要被沉井的。”

蕭叡道:“我自會安排。”

怎麽勸都不聽,次次落在裏面。可惜沒有造出孩子。

臨行前,蕭叡還非要她做幾身裏衣襪子帶去,塞了她兩匹布。

宮裏又不是沒有針線局,還非要她做。她一個宮女,做男子的裏衣,若是被人發現,她是跳進黃河洗不清。幸好當時她已經考上了女官,有自己單獨的住處,可以避開小姐妹們,夜裏偷偷地做針線。

等到做好,蕭叡拿到,還嫌棄她針線不夠好,嫌棄完又要她再做。

宮中還沒有妃子時,蕭叡不但要她管宮中內務,他個人的衣食起居也一應由懷袖負責,每日她睜開眼就得開始幹活,晚上還要被折騰。那會兒終於要進秀女,她才終於松一口氣,心想這下總算是熬到頭了,那麽多極妍盡媚的小姑子多少能讓蕭叡新鮮幾年,結果蕭叡沒在後宮待幾天,又來煩她。

懷袖利索地換了寢具,稍稍擦洗了一下,又去睡了一會兒。

一不留神,稍微睡過頭,睡到了辰時才起。

雪翠來叫她起床,懷袖才起來洗漱。

懷袖昨晚挽的頭發早被顛散了,如瀑的長發披落著,像是最上乘的緞子,黑鴉鴉,極有光澤,又直又亮,厚厚的一大把,篦子梳上去也能輕易地一梳到底。她渾身酸軟,有幾分慵懶地坐著梳發。

不過女官也不能天天換著發髻梳。

早上她照例用了一碗桃花粥。

雪翡嘰嘰喳喳地問:“姑姑是因為天天喝桃花粥才皮膚這樣好嗎?”

雪翠道:“有時姑姑的氣色會特別好,像今天這樣,白裏透紅。”

懷袖早上照過鏡子,皮膚沒有傅粉卻光滑潔白,雙頰透著淺淺的粉,氣色很美。大抵龍精有些滋養的效果吧,如此看來,凡事有利有弊,狗皇帝也不算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