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頁)

他發現自己快要聽不見安想的內心了,就算音量調至最大,也很難聽清,ai這種感覺讓他極為不喜,面容緊繃似冰塊。

“墨墨……”安想快要撐不住了,眼皮垂落又睜開,嘴唇被凍得青紫。

“你不舒服,我們回病房。”

安子墨想推著她回去,卻被安想阻攔。

“墨墨,我不想回去了,那間病房好小,我不喜歡。”

太小了,小到讓人喘不上氣。

安子墨原本想說我幫你換大的,然而面對安想逐漸擴散的眼瞳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你……要死了是嗎?”安子墨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接受死亡,光說出那句話便耗費他全身力氣。他在抖,渾身上下,就連血液都是冷的。

安想無法給予回應,所有痛苦刹那抽離,所有情緒歸於平靜。她那雙原本灰暗的眼瞳逐漸亮起光芒,安想有很多話想和兒子說。比如叮囑他好好吃飯,保持健康;告訴他每天開心,試著與人接觸,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可是。

她說不出來。

“我聽見了。”安子墨凝視著她,慢慢攥住她枯瘦的指尖,“我聽見了……”

他都聽見了,盡管微弱,但是聽得清清楚楚。

母親惦記他,記掛他。

安子墨抿著唇,驟然心生恐懼,冰冷的小手拽緊安想。

安想耗盡最後一抹力氣揉了揉他的頭頂,“墨墨,別難過。”

安子墨嘴唇顫抖。

她嗓音幹澀,眼神飄忽向夜空。

“人離去,不過是星星墜離在夜裏。”她眼皮很沉,閉上再也無力睜開——

“墨墨,活下去。”

安想覺得不能狼狽死去,起碼要讓兒子想起自己時是開心的模樣,於是她擡起頭,彎起唇,最後向他綻放出一抹笑來。

在她蒼白無力的人生裏,唯獨不後悔的便是與系統的那場交易,更不後悔生下她。

她的兒子,終有一日會成為比陽光更耀眼的存在。

那抹笑比煙火璀璨,刹那間時光定格。

安子墨什麽也聽不到了。

心跳,心聲,如數消失。

她喜歡春日,卻死在極寒的冬天。

安子墨無法承受,後退兩步,呆呆看著那只緊握住他的手垂落地面。

天地瞬變,他倏而忘卻時間,忘卻一切,只剩蝕骨的疼痛在五臟六腑蔓延。

裴宸在後面哽咽,雙胞胎似乎也意識到什麽,跟著哭。

他很安靜,雙眸定定的看著輪椅上的安想。

裴以舟親眼看著靈魂之光熄滅,他脫下大衣罩蓋在在安想身上,女孩沉寂下的面容讓他心尖柔軟,也讓靈魂一同剝離。

這個冬天過後,他再也迎不來春夏。

醫院的人很快過來,安子墨呆呆看著他們帶走她,目睹著幾道遠走的身影,安子墨忽而一把抓住裴以舟。

他仰起頭:“我這裏很不舒服,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這句話時,安子墨的眼底竟有幾分期待。

裴以舟目光垂落,看到他緊緊抓著胸前的衣領。

安子墨很疼,這種感覺應該是別人說的疼,可他不應該疼的。

他沒有痛覺,哪怕別人用刀子插都無所謂。然而就是疼,心臟像是被鐵手拽住左右拉扯,憋脹,疼痛,難以呼吸。

他的氣息急促又淩亂,蜷縮著身體,捂著胸口倒在雪地裏。

“子墨……”裴以舟匆匆忙忙把他抱在懷裏。

“我也得絕症了。”安子墨眼神空洞,“裴以舟,我也得絕症了。”

因為他是不會疼的。

這樣的症狀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他會死,和母親一樣。

裴以舟死死摟著他瘦弱的軀體,艱難自喉頭吐出幾個字:“墨墨,哭出來。”

他不哭,心痛到要死,就連呼吸都是疼的。

安子墨扯著衣服,揪扯幾番後陷入昏厥。

——他也要死了嗎?

——媽媽。

*

安子墨昏迷了七八天,在他睡著的這段時間安想已經下葬,裴以舟按照她的要求為她專門定制了一個水晶骨灰盒,入葬在裴家後山的家族墓地。

她的葬禮只請來幾個熟人,對外也沒有聲張,索性裴家低調,安想也從不拋頭露面,就算她死了也沒有被大肆報道過。

安想的遺物全被帶回裴家主宅,被裴以舟細心封存在地下室的書房裏。安子墨自然也被帶回主宅修養。

他醒來時不見人,不說話,也不發瘋發狂,只是安安靜靜,一坐就是一整天。

臥室窗簾緊拉,安子墨縮在被子裏擺弄著安想的手機。

[安子墨:媽媽。]

[安想:兒砸!]

他一遍又一遍,麻木播放著那條語音,聽她像是小孩子一樣叫著他的名字。

手機裏存了很多東西,安子墨用一夜時間看完所有視頻。她慶祝他升入小學,慶祝他升入初中,考入高中,考上大學;還慶祝他找到女朋友,笑著叮囑他對待另一半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