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章(第2/4頁)

傅司棋道:“她不知道,可徐長林知道。您別忘了,當初咱們就是順著長林君查過的事一路查下去,才察覺出太子妃的身世有問題。長林君之前態度堅決地想把太子妃帶走,可在查完這些事情後突然作罷。種種跡象表明他早就知道太子妃根本不是他的妹妹,既然不是,為何要藕斷絲連?若他真的是宋瀾,那麽他對蘭陵公主和裴家的仇恨不會比殿下弱,他為何要去與一個仇人之女纏纏膩膩,瓜葛不清?”

沈昭神色冷凝,問:“你想說什麽?”

傅司棋將手攥緊,如給自己鼓氣,垂眸直視沈昭,沉聲擲地道:“美人計已對殿下用過了,焉知不能對旁人用?長林君也是青春年少,對太子妃頗為喜愛的……”

啪!

剛剛那冊竹簡總算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傅司棋的身上,又‘嘩啦啦’落到地上,竹骨連綴,字跡密集,斜歪著攤開在地,看上去甚是繚亂。

沈昭的臉蒼冷如冰,吐出來的話語頗有些森森然的意味:“這樣的話,孤不想再聽第二回 。”

傅司棋躬身跪地,就像那直言上諫、不畏死的正臣,一身錚錚鐵骨,言語鑿鑿:“您心裏清楚得很,憑長公主的手段,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太子妃究竟事先知不知道她是裴家的女兒,這尚沒有定論。可若是她都知道呢,她能把戲演得這麽好,那該有多可怕!”

說到關鍵之處,正剖開了傅司棋內心最深的擔憂與恐懼,他目含熱淚,跪爬到沈昭腳邊,忠誠懇切地道:“但凡她離殿下遠一點,但凡殿下沒有這麽在乎她,臣都不會這麽害怕。臣自小便陪在您身邊,親眼看著您一路走來有多麽艱辛,實在不忍看您為了一個女人而去糟蹋無視自己的心血。若是殿下覺得臣有錯、有罪,再也容不下臣,臣立刻就去死,絕不讓殿下為難,只求殿下能警醒些,保護好自己,不要讓旁人輕易算計了您去。”

這一席話看似沖動沒有分寸,可掰開揉碎了,卻又塊塊都沾著赤膽熱血,無比沉重地砸下來,砸得人都沒有了脾氣。

沈昭輕嘆了一聲,道:“你起來吧。”他將目光投向窗外,天空湛藍澄凈,鴻雁依雲翺翔,沒有陰霾,沒有風雨,仿佛一切都是平靜和美的。

他道:“司棋,你還沒有成親,有些事情跟你說不通,這世上除了陰謀算計,還有情義,還有信任,還有花好月圓,歲月靜好,孤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絕不是用陰謀心機虛構出來的假象。瑟瑟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世,她也是被利用的可憐人,這一切不能算在她的頭上。”

傅司棋抻了頭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沈昭搶先一步截斷:“你把這些事都料理幹凈,不要留下把柄,明天孤要陪太子妃回門,你跟著去,留心一下,看能不能查出,蘭陵長公主的身邊有沒有一個與瑟瑟年紀相仿的姑娘。”

傅司棋腦子裏有根弦倏得拉緊。

沈昭已站了起來,目光微微放空,聲調低徊:“但願還活著……”

日影西斜,天色暗下來,梅姑已開始領著宮女們張羅擺膳,瑟瑟瞧著她們進出忙活的樣子,心裏一動,讓婳女取出她出嫁前新制的甜漿果釀。

是用糖漬荔枝和茉莉花釀出來的,盛在褐釉福壽草龍紋罐子裏,揭開封口,倒在瓷碗裏,再加些碎冰,喝下去,又清涼又甜爽,最是解膩。

這是瑟瑟在閨中時愛制的小玩意,從前她養尊處優,沒心沒事,歲月幽長,在吃喝玩樂上頗有鉆研建樹,制出來的東西雖然顯古怪,但滋味卻是極好的。

婳女將果釀分倒進幾只大甕,賜給東宮裏的宮女品嘗,自梅姑往下,嘗過的皆贊不絕口。

瑟瑟被她們誇得很是愉悅,跳起來親去篋櫃前找她珍藏的上好蜂蜜,邊找邊道:“我喜歡吃甜的,加點蜜滋味更好,加冰自然也是好的,但是不如我在家裏放到冰鑒上鎮過好喝,碎冰化在碗裏,把果釀的滋味都弄淺了……”

她說得起勁兒,卻沒注意身後淺淺啜飲的聲音沒有了,變得靜悄悄的……終於從篋櫃裏找出那盛蜜的黑陶壇子,卻陡覺手上一空,壇子被人奪了去,她回過頭,見沈昭單手托著壇子,眉眼彎彎,笑得霽月清風:“什麽好東西?又是什麽不如你在家裏時了……不就是個冰鑒嘛,你要是想要,我讓人擺出來。”

末了,他又鄭重地補充:“長公主府裏有的,東宮裏都有。”

瑟瑟被他這較真的可愛模樣逗笑了,邊笑邊說:“我以後可真得小心說話了,你走路都沒聲的。”

她這樣說,心裏卻謹慎地過了一遍。

從前在家裏,她娘大權獨攬,囂張慣了,並不在乎旁人說什麽,哪怕數九寒天想要七尺厚的玄冰煮成的熱水洗手,都說弄來就弄來了。禦史諫得越兇,她洗手的次數就越多,大有不把那幫老頭氣死不罷休的決心,饒是這樣,誰也不能把她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