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幽夢(第6/6頁)

東宮裏的花開了大半,牡丹花海,紫藤攀垣,遠遠望去如錦繡堆燦,沐在陽光裏,映照出近乎於虛幻的美。

東宮內侍魏如海端著藥碗進來,見沈昭還披著外衣在榻上看奏折,將藥送過去,諄諄勸道:“殿下,禦醫說了,你得好好養著,不能累著,折子明兒再看吧。”

沈昭病容蒼白,額間卻皺著幾道褶,像是奏折裏的事很不讓人省心。他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打了個哈欠,將奏折扔到一邊,躺下之前囑咐魏如海酉時叫醒他,瓊花台的夜宴他得出席。

魏如海應下,躬身退出去,輕輕把門合上。

東宮內外一片靜謐,偏窗外風聲不止,吹動枝椏簌簌作響,好似花落了一地,順著風勁兒在飛旋。

沈昭的夢裏沒有落花,只有漫天冰雪。

城墻巍峨,馬蹄踏雪。

他一襲深黑披風,神駿飛馳,禁衛緊隨其後,入了西京、皇城,進了昭陽殿。

他只覺得冷,明明宮殿裏燒著熏爐,布著炭盆,暖和得宮女都只穿了一件薄衫,他竟覺得比那冰河飛雪千裏馳騁的疆場還要寒冷數倍,一股涼風順著衣襟鉆進來,直往心裏去。

宮女內侍跪了一地,皆哭喪著臉,顫顫巍巍,好像知道自己大難將至,可看看君王那冰冷的臉,卻連求饒都不敢。

沈昭在掀簾而入的一瞬,卻仍舊不自覺地放輕緩了腳步,好像還是從前,瑟瑟總是眠淺,稍微有些動靜她便會驚醒。她又不愛看見他,他實在想她想得厲害時,便會趁她睡了,悄悄來看一看,然後趁她沒醒,再悄悄地走。

那時多麽心酸,可細想起來,卻仍有一絲絲甜蜜,哪怕她恨他,厭惡他,可心愛的女人總歸是近在咫尺的,她只屬於他,哪裏也去不了。

今日再入她內殿時,恍惚中竟還會生出幾分昔日的感覺,好像一切未變,從來沒有人向他告過密,沒有人非議過皇後的貞潔。

殿中溫香靡靡,美人著輕紗,躺在榻上,只是衣裳皺得厲害,好像被揉搓過,徒勞的搭在身上,虛掩著一片春光。

瑟瑟聞到動靜,坐了起來,在看到他的時候好像有些意外,一閃而過,隨即鎮定地將滑在腰間的輕紗拉了上來,遮住柔膩如玉的香肩。

沈昭看了她幾眼,聽到些窸簌不定的動靜,轉而看向旁邊的箱櫃。

那聲音隔著一層箱壁,隱隱約約的傳出來,刺入耳廓。

沈昭想,幹脆他把溫瑟瑟掐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