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相

日光熾盛,花廳裏垂下了竹篾編帳,將耀目的陽光篩得柔和了許多,如紗似霧的垂落下來,正落到沈昭的身上。

他站在帳前,暖光隨著輕輕搖曳的編帳流轉於身,將青色錦衣上那體形奇俊、綠足龜紋的白鶴耀得更加飄逸脫俗。

這麽安靜看著,還真像是個與世無爭的俊美少年。

瑟瑟心裏有氣,故意加重了腳步,沈昭聞得聲響,回過頭來,問:“玄寧可有大礙?”

瑟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掠了一下婳女,婳女會意,將花廳裏的下人都趕了出去,關上門,自己守在門外。

待四周沒了耳目,瑟瑟不答,反問:“阿昭,我問你,玄寧墜馬可與你有關?”

沈昭停頓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建章營關乎京畿守衛,我不能讓它落在姑姑的手裏。”他瑟瑟拉近,壓低聲音道:“在大哥的手裏,我將來可以將它收入麾下,可若是到了姑姑的手裏,就沒有那麽容易了。瑟瑟,我是儲君,我有我的難處,這是迫不得已。”

他這樣說著,瑟瑟卻有些恍惚,這場景仿佛與她夢裏某個漫漶不清的畫面重合上了。

“瑟瑟,我是皇帝,我有我的難處,這是迫不得已……”

她莫名覺得心裏很是沉悶,狠搖頭,想把這些不愉快搖出去,定了定心神,平靜道:“涉及權欲之爭,你與母親從來都不讓我插手,我也不便多言。只是一點,玄寧未曾參與其中,他今年只有十四歲,是無辜的,若是那馬將他摔得再狠一點,他那條腿就廢了。阿昭,他好歹喚你一聲表哥。”

沈昭篤定道:“我不會讓玄寧有事,當時我的人都在那裏,若是沈士建不出手相救,我的人也會出手。”

他見瑟瑟的臉依舊冷凝緊繃,伸出手,試探地捏了捏她衣袖,見她沒有將自己甩開,順勢慢慢握住她的手,溫軟了聲音道:“本來我可以將事情做得更周全,可是時間不夠了。那叛逃公主府的戶部稅官找到了,姑姑聞訊去了刑部,西苑的事暫且傳不到她的耳朵裏,大哥才有足夠的時間去清理細作。這是好時機,我不能錯過。”

瑟瑟道:“可我娘遲早會知道。”

沈昭悠然一笑:“知道便知道吧,我已經想好善後之策了,你不必為我擔心。”

瑟瑟垂眸默了片刻,道:“她是我的母親,不管有沒有血緣,她都養了我十六年,精心呵護,從未讓我受過委屈的十六年。我不想你們為敵,我看著你算計她,我也不會覺得高興……”

“是她先算計我的。”沈昭言辭鑿鑿:“建章營職系西京,僅次於禁軍,護衛天子安危,在這個節骨眼,姑姑她要建章營做什麽?她想把我當傀儡,挾天子以令諸侯嗎?都做到這一步了,我還不能反擊嗎?”

這似乎是個死結,難以拆解。

瑟瑟決心先略過這一節,整理了心情,問:“那你今日來是為何事?不會只是為了探望玄寧吧?”

沈昭道:“我已將高士傑被殺一案都弄明白了,兇手我也確定了,把徐長林叫出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把這事徹底了結,讓他趕緊走。”

三人出門,瑟瑟自是要坐馬車的,而徐長林如今還是見不得光的人,自然也不能拋頭露面地去騎馬,這樣一來也只能坐馬車。沈昭意識到這一點後,十分果斷地拋棄了他的愛駒,風姿搖曳地鉆進了馬車裏,坐在了瑟瑟和徐長林的中間。

瑟瑟在臨行前囑咐了玄寧,若是母親回來,父親有可能會因為她的婚事而去跟母親爭論,到時他千萬要攔著,不能讓兩人吵鬧起來。

玄寧拖著一條傷腿,應得很是含糊。

因而瑟瑟一路都是憂心忡忡、沉默不語的,沈昭本也是寡言之人,唯有徐長林一副沒心沒事的悠閑模樣,中途幾次試圖挑起話題,被沈昭嫌棄地瞪了幾眼,也老實了,獨自縮在角落裏不再言語。

這一路安靜,轉眼到了目的地。

眼前繡甍飛檐,雕花漆門,正是近來才被判圈禁的寧王的府邸。

瑟瑟站在府門前,甚是不解:“八舅舅……”

沈昭眼中掠過暗色,朝她輕點了點頭,隨即又看向馬車,道:“長林君,你是大姑娘嗎?還得梳妝打扮一番才能出來見人,要不要孤去扶你下來?”

車幔被掀開,露出徐長林那張清雅溫秀的臉,他不乏震驚地看了一眼寧王府門上的匾額,瞠目道:“殿下恕罪,我只是沒有想到……”

他跳下馬車,沈昭瞥了他一眼,雍容矜貴的太子殿下微勾了勾唇角,露出幾分意味深幽又譏誚的笑意。

三人入府,寧王正喝得醺醉,借著酒勁揮毫點墨,三人執過晚輩禮,寧王大咧咧地拉著沈昭要他品鑒自己的新作。

沈昭倒是很給面子地看了幾眼,一本正經道:“不錯,只是比起八叔那周到縝密的殺人本領來,著實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