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幽夢(第3/6頁)

“不是……”寧王一時急躁,忙道:“這不是局勢所迫,你八舅舅也不容易!你忘了你小時候八舅舅多疼你,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你,冒著被你娘罵的風險帶你出去瘋玩,你都忘了?”

瑟瑟余怨未消地低下頭,但氣勢卻弱了許多,女孩兒家終歸還是心軟的。

可沈昭卻沒她那麽好糊弄。

太子殿下雍容萬千地攬了攬長袖,氣定神閑道:“八叔,您別打岔了,孤都想好了,今天一定要把話都說開,有些事越想遮掩越遮不住,孤親口告訴瑟瑟,總比她從別人口裏知道強。”

寧王掐腰道:“你可得想好了,你說完了,她可能就不願意嫁給你了。”

沈昭一怔,倒真生出幾分顧忌,他楚楚可憐地看向瑟瑟,道:“瑟瑟……你不會這麽狠心的,對不對?”

瑟瑟:……

她算是明白了,這廝是把她當傻子糊弄呢。剛剛還一副運籌帷幄、叱咤風雲的厲害模樣,轉瞬對著她又跟個小可憐似的。

他可憐?見過算計起人來骨頭都不剩的小可憐嗎?

瑟瑟端袖而立,甚是含蓄矜持,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先說說看。”

這麽一來,沈昭更緊張了,攥著袖子邊緣,半天下不了決心。

寧王一臉的幸災樂禍:“呵呵,厲害吧,精明吧,我看你怎麽收場。”言語中頗有出了口惡氣的痛快。

這小子,給他囂張壞了,還得瑟瑟來治。

沈昭猶豫了許久,頹然嘆道:“瑟瑟,反正我心裏想著是不能騙你的。我整顆心都在你身上,就算你要怨我恨我,我都認了,為了你我願意……”

“你到底說還是不說?”瑟瑟極不耐煩地打斷太子殿下那浮誇至極的告白,“再不說,我就走了。”

沈昭擡手撫著額頭,宛若暴雨中深受捶打、孤弱無依的小白花,有氣無力道:“既然宋玉將軍是冤枉的,那麽當年他未曾率軍支援黎淵便不是臨陣脫逃,而是另有任務。大軍調遣必有聖令,高士傑是宋玉將軍的舊部,我猜……他手裏的是一道聖旨,一道十六年前命大軍西撤,設伏九丈原的聖旨。”

話音陡落,寧王倒吸了口涼氣,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

沈昭看著寧王的反應,知道自己猜對了:“我曾經查看過淮關的地形,依照當時的戰況,在九丈原設伏是最好不過。黎老將軍和宋玉將軍都是能征善戰之人,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只是……”

“只是後來泄露了軍機,被南楚打得幾乎全軍覆沒,黎淵戰死,舉朝攻向宋玉,說得好聽點是外戚向皇兄施壓,說得難聽點,那就是逼宮,皇兄無法,只能犧牲了宋家。那些外戚是存了壞心的,如此運作便是將皇兄先擱在了裏面,絕了皇兄及其後世子孫為宋家翻案的念想。”

寧王代他說:“那個時候高士傑等人逃走,拿走了那份能證明宋玉清白的聖旨。皇兄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回來,待他踏上我大秦國土之日起,便是他該命喪之時。”

“那份聖旨一旦公之於眾,不光帝王顏面掃地,當日參與過誣陷宋玉謀反的老臣也會狗急跳墻。太子殿下,我勸你還是繼續裝聾作啞得好,就算無人再提起你的出身,恐怕朝中之人未有一刻忘記,你的母親是宋貴妃,宋玉是你的舅舅。”

“一旦讓那些老臣害怕了,你再想順利登基,可就難了。”

更漏中流沙簌簌陷落,已經堆砌得足夠高了,宛如這十幾年於指縫間匆匆流逝的塵光,大抵有許多事已被堆積起的沙塵埋在了地底,很難見天日了。

不知怎得,瑟瑟突然想起了徐長林,他拿著那份生辰花箋滿含憧憬地念叨著宋姑娘……若是舊人不死,也不會是如今這等寥落慘淡場面了罷。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恍然道:“高士傑,徐長林,他們都是為了宋姑娘而來,他們知道——至少高士傑知道,想為宋家翻案很難,所以,他們只是想用聖旨換回宋姑娘。”

屋中人沉默了片刻,寧王流露出惋惜的神色:“是,今日長安的動亂皆因宋姑娘而起,可是,宋姑娘不能給他們,宋姑娘要嫁給太子,完成東宮與長公主府的聯姻。”

瑟瑟輕笑了幾聲,笑聲中滿是嘲諷:“不管皇帝陛下有多少苦衷,可是他為了帝位,冤殺功臣,這是事實吧。他要給自己的兒子娶被他冤殺的功臣之女為妻?他是怎麽想的?真是荒謬!”

說罷,她轉身要走,寧王叫住了她。

他緩聲道:“瑟瑟,我知道你心裏必定會有恨的,這都是正常。可是不要忘了,阿昭也是無辜的,他亦是當年那場禍事的受害者。如果他今日不說,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他待你至真至誠,你不能用上輩人的錯誤去懲罰他。”

瑟瑟像是脊背上被人狠狠抽了一鞭,撕裂般的疼,偏進退維谷,根本無路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