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王爺, ”懷胎已近四月的徐雅雯領著兩個拎著食盒的女婢進入書房,見夫君盤坐於長幾之後垂目盯著平鋪於幾上的紙凝望,轉身接過食盒, 屏退女婢:“妾身在後院等了您許久, 不見回, 有些擔心便帶了您愛吃的菜來了前院。”

神情冷漠的恪王聞聲並未擡首,收了幾上的密函:“擺膳。”

對於枕邊人的冷漠, 徐雅雯略顯不自然,不過還是拎著食盒走近:“明天就是母妃頭七, 您看咱們要不要去護國寺做場法事?”

恪王搖首:“不用, 明日本王要進宮,”擡眼看向對面,“蕓月、錦霞都用過晚膳了?”

聽他關心女兒,徐雅雯壓下心頭的不安,溫婉笑之:“都用過了,妾身來時,兩個小人兒還在念叨您。”

“嗯,本王一會去看看她們, ”恪王接過王妃遞來的筷子, 凝神望著她, 較之新婚時,其容顏上褪去了稚嫩, 成熟了更具風韻, 脾性上溫柔綿綿還似從前,“雅之,嫁予本王,你可有過失望、後悔、遺憾?”

正準備為他斟酒的徐雅雯身子一頓, 面上笑意不減,下意識地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能嫁予王爺是妾身幾世修來的福氣。”

後悔嗎、遺憾嗎?也許在先帝立太子時有過那麽片刻,但失望卻是新生的。猶記得當年他與她正是新婚時,懿貴太妃賜下女侍,他受了。

新婚未滿一月,她就嘗到了獨守空房的滋味。那時雖難過,但為天家婦,她也未覺夫君有錯,咽下苦澀,繼續笑臉向外。

直至帝後大婚,皇帝為表愛重皇後,不顧太後、懿貴太妃的勸告,獨寵皇後一月。她嫉妒李氏安好,同時也失望了。

成婚十余年,她頭胎生女,二胎又是,估計他對她也有不滿吧?想到他明日進宮,那股不安再次襲來。

八月二十,李安好早早就醒了,翻身去看皇上,最近他熬得厲害,這會睡得正熟。聽著他平緩的氣息,擡手伸出一根手指滑過其嘴角,還說等她生下兒子就留髯須,只他這張臉真不適合留胡子。

寅時末,皇帝醒來,身邊已無人,躺著醒了醒神就爬坐起,扭動著發僵的脖頸,後撩起帳紗下床。守在寢殿門口的範德江估著時候也差不多了,悄沒聲地探身進寢殿張望,見皇上已起身趕緊領宮人上前伺候。

“皇後呢?”

“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正給您準備早膳呢,”範德江服侍完洗漱,又拿了昨晚上備好的龍袍展開,為皇帝更衣。

“她什麽時候起的?”昨夜睡得沉,他竟一點都沒覺察。

“寅時正。”

皇帝彎唇輕笑,元元在擔心他。出了寢殿,恰好皇後領著寶鵲和寶桃端著早膳進殿。一夜好眠,皇上氣色好看許多,李安好上前屈膝行禮:“臣妾請皇上安。”

“起吧,”皇帝遞出手:“你醒來怎麽不叫朕一聲?”

李安好拉著皇上坐到桌邊,順溜地回話:“臣妾舍不得,”接過寶櫻遞上的杏仁牛乳,“叫方公公過來查檢膳食。”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她可從來都不會對此多心。

近日多在坤寧宮用膳,皇帝都快喝慣杏仁牛乳了,點點清甜混著杏仁的香味很合他口。天乙查檢完牛乳,又接著查檢旁的膳食,確定幹凈又不相沖才躬身退下。

有些日子沒上早朝的奉安國公今兒同鎮國公一齊步入太和殿,對於沒能在女婿往西北前趕回,陳弦也無什憾意,該給的都給了,剩下的就只能靠女婿自己努力了。

“我瞧著你黑瘦了不少,”鎮國公有意堵陳弦,這人接了聖旨離京辦差是一點信都沒往外透,害他還擔憂了一場。

陳弦擡手摸自個的老臉:“是嗎?”眨了眨眼睛,哀怨一聲嘆耷拉下一雙粗眉,“我這心頭肉被給土匪給叼走了,吃不下睡不寧,可不就黑瘦了。”

真說得出口,鎮國公瞅著他那雙錚亮的雙目,冷哼一聲撇過臉,他承認自己是在嫉妒陳弦,皇上怎麽就把差交給了他?

大臣們見著奉安國公,也沒什意外,況且兩國公言話並未避著人。上前問候了幾句,就回了自己的位。

倒是武英殿大學士楊朗多看了幾眼奉安國公,派出殺徐博義和唐家兄弟的虎獅衛幾天前沒了消息,他這心裏很不安,直覺是出事了。

奉安國公和鎮國公都是練武之人,五感極為敏銳,楊朗的窺視他們早就有所覺,只不動聲色罷了,正好武靜侯湊過來,那便一起唉聲嘆氣,憂心龍體。

“皇上駕到……”

百官整裝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面色蠟黃晦暗的皇帝忍著咳,走至龍騎落座:“眾……咳眾卿家平身。”

“謝皇上。”

一擡頭,奉安國公被皇上的樣子嚇了一跳,這這才幾天,皇上怎就病弱成此般?心知是在演,但瞧那瘦削的身形,不禁嘆服,皇上對自己也忒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