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嗨,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範德江慢了一腳,眼睜睜地看著姜蓯靈大跨步越過自個,氣惱得手指其背, “你, ”算了。

正屋門就在眼跟前了, 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不跟診病的計較。

也謝他提醒了, 一會給老夫人診完,正好給那位主也搭個平安脈。回去他也能借著事,在皇上那討份好。

走至正屋門口, 寧誠伯回頭看了一眼, 幹巴巴地笑著挨近門簾:“母親, 範公公和姜院判到了。”

音落,只隔了一息,厚厚的門簾從裏被撩起, 江嬤嬤屈膝行禮:“伯爺,老夫人請範公公和姜院判入內。”

不待寧誠伯出聲,範德江就習慣性地哈腰點頭:“擾了老夫人的清靜了。”他可不是個會仗著皇上龍威擺譜的宦官。親和, 要保持親和。

這……姜蓯靈回憶範公公去太醫院傳聖上口諭叫他出診的時的情境,那眼是長在頭頂上, 下巴都快揚上天了。再對比眼前,心中微動, 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誠惶誠恐的寧誠伯, 這趟出診有點意思。

只他僅是個大夫,有些事看在眼裏,心裏有底就成,勿要深想, 還要緊記把嘴閉緊。

堂屋裏,儀容得體的老夫人正端坐在六棱檀木桌旁等著,見一面黑無須手抱拂塵的公公入內,立馬站起身迎上前去:“老身……”

“哎呦,老夫人您坐著您坐著,”範德江三步並兩步地跑上前,攙扶老人家,托著人家手臂了才覺自己有點過,舌頭一轉:“您身子抱恙,勿用相迎,”將人送至主位坐下,“伯爺至孝,皇上深有感之,聯想當年聖祖立旗建國,各位英豪拋頭顱灑熱血……”

都提到聖祖了,老夫人哪敢再坐,眼中有淚,不管這話是不是聖上說的,她已曉伯府的這一步棋是走對了。抽出掖在袖子裏的帕子,摁壓眼角。

好不容易圓了場,範德江趕緊地讓出位,請姜蓯靈上前。

到了這會,姜蓯靈也肯定了幾分,之前京裏有傳聞寧誠伯府三姑娘體弱,作為醫者,診病救人,義不容辭。

“有勞姜院判了,”寧誠伯扶著母親坐下。

讓藥童呈上藥箱,取了絹帕放於老夫人的腕上,姜蓯靈右手擼著寬袖,左手號脈。

站在後的範德江終於有機會打量屋裏了,榻上有稚童用的元寶荷包,荷包口已松開,半只五福玉香球露在外面。沒錯了,那位主兒還在。

“老夫人憂思過重,需放寬心,”姜蓯靈開了兩副藥方:“這副晨間服用,這一副藥晚間膳後半個時辰進服。”

江嬤嬤雙手接過,牢牢記住姜院判的話。

“多謝姜院判,”老夫人示意江嬤嬤把準備好的荷包奉上。江嬤嬤收好藥方,立馬取出兩只做工極為精致的荷包送上前去:“天寒地凍的,勞範公公和姜院判走這一趟,老夫人十分感激聖上愛臣之心,這點子……”

現下場面範德江見多了,只是今天他是個清正的好宦官,連忙推拒:“為皇上分憂,是我等三生有幸,老姐姐莫要折煞咱家。”

他不收,姜蓯靈更是不敢沾手,見寧誠伯欲要上前立時打岔問道:“聽說伯爺幼子昨日也受了驚嚇,小兒魂不穩,需謹慎。”

“姜院判既來了,那就一並幫著診診,”範德江正愁不知怎麽開口,哪料木魚腦袋竟然開竅了,“還有貴府三姑娘,外頭不是傳體弱了,太醫院最擅長婦嬰之道的姜明姜太醫就是姜院判的長子。”

姜蓯靈笑眯著兩眼,捋著胡須:“範公公過獎了,”後轉眼看向呆立著不動的寧誠伯,“伯爺和老夫人若是相信本官,那就請三姑娘和小公子前來寧余堂。”

這……老夫人與大兒對視一眼,話都說到這份上,好像已容不得他們拒絕了。只是感覺哪裏不對?禦前的人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還有姜院判,這都怎麽了?

“不瞞二位,老身那孫女兒和小孫孫此刻正在裏屋,”說著便起身了,老夫人屈膝福禮:“老身先替兩個小的謝過姜院判和範公公。”

“老夫人太客氣了。”

因著李安好是未出閣的姑娘,姜院判又屬外男,所以之間多有避諱。看著江嬤嬤取了帷帽進了裏屋,範德江心開始怦怦直跳。

都說宮裏貴主多,其實根本就不用掰指頭算,真可論上主的沒幾位。皇帝、太後、皇後,再加上皇帝的生母。旁的什麽大小貴主,那都是假的,說死就死了。

不一會,江嬤嬤攙扶戴著帷帽的李安好出了裏屋。宏哥兒拉著姐姐的手,兩眼睜得大大的。姐姐說宮裏人來了,他知道宮裏,那是爹爹上早朝的地方。

身量合適,剛好比皇上矮一頭。見著人,範德江竟犯了老毛病,不自禁地弓下腰。

老夫人回頭望去剛好瞥見,放在膝上的右手頓時緊握,心頭大震。範德江是什麽人,她很清楚,難道……面上不敢有分毫異樣,怪不得繞著彎要給安好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