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近日那嵐姑娘在宮中陪伴懿貴太妃,難道僅是巧合?富紳不著痕跡地掃視著周遭,這裏距寧誠伯府只兩條街,離承恩侯府也不甚遠。再看天色,一個妙齡丫鬟怎會這時還在外走動,又恰恰與地字二從一個方向來?

貨郎還哈著腰等著:“老爺,您還買嗎?”

“買,”富紳手摸著下巴上的那一小撮胡須,不高興地瞥了一樣貨郎:“三文錢,別忘了你允我嘗的那一口。”不甘不願像吃了大虧的樣子將小氣吝嗇表現得淋漓盡致。

“好嘞,”貨郎也不嫌生意小,高高興興地拿鏨子去鑿麥糖。

次日,李安好還是四更起,捯飭妥當便去往籽春院請安。這前腳剛跨出汀雪苑,就遇上了李榕兒。

“三姐姐總是這麽勤勉,妹妹真是羞愧。”

晨昏定省跟勤勉可搭不上關系,她這是在暗諷她殷勤嗎?李安好扭頭看向走在右側,落後半步的五妹妹,見其面上掛著生硬的笑,心知其沒那意思,卻是有意要與自己熱絡。

“五妹妹說笑了,母親待我們素來親厚,我深感念之。”

她清楚李榕兒求什麽,只是給不了。雖說庶從嫡,名義上李氏桐兒、蓉兒,包括矮了母親一頭的錢氏所出的彥哥兒、宏哥兒,都是燕家的外甥。可也說了是名義上,當不得真的。

況且大舅母丟下崇州府裏的一大家子,提前回了京,明眼人都知是為了她這個將至雙十年華還待字閨中的外甥女。她又怎能不識好歹地給舅母添麻煩,要求其為庶妹的姻緣勞累。

再者姻緣之事,好壞從來都說不準。好了自享福,沒幾人能記著誰的恩;壞了,那都是別人的錯。與其這般,還不如不沾。她也不願舅家因一些不相關的人或事,受人指摘。

李榕兒一愣,復又想將將才說的那話,意會到什麽立時面上的笑就掛不住了,硬著頭皮拉扯著唇角向上:“三姐姐誤會了,妹妹沒那意思。”心有委屈,不禁紅了眼。

她三更起,早早就等在了汀雪苑附近,所求的也僅是三姐姐在與大舅母出門走動時,能帶上她。她一庶出女,根本就礙不著她。三姐姐那麽聰慧,不可能不知道。

為什麽冷冷地裝作不知,還故意曲解她的話?平日裏不總是說她們是一家子姐妹嗎?

“呦,五妹妹這是怎麽了,眼睛都紅了?”

到了籽春院,才剛站定。早來一步的李桐兒就湊了過來,彎了彎膝,便出聲問詢,余光還似不經意一般掃過眉目含笑的李安好。

李安好也想知道李榕兒怎麽了,側過身一聲不吭地等著。

“沒……沒什麽,”話是這麽說,只李榕兒在說時竟怯怯地拿眼去瞄一旁的李安好:“大概是被晨露蒙了眼,一會即好。”

“噢,這樣啊,”李桐兒語調拉得長長的,眼底暗色濃濃。

李安好淡然一笑,轉眼問道:“不然四妹妹是以為我欺負了五妹妹嗎?”

“這是三姐姐自己說的,妹妹可沒妄加猜測,”李桐兒不在意地剔著指甲,腦中還在想著前日送去前院書房的那副護膝,心中不忿難耐。

她花了半個月,一針一針地給父親做了一副護膝,未得半句好話,更不要說賞賜了。而昨日燕家大夫人回京,頭影還未露,父親就捉急忙慌地將前幾年花重金買下的孤本送到了汀雪苑。相比而言,真是諷刺極了!

望進那雙甚是漂亮的貓眼裏,李安好品著其中的意味。懂得討好父親,她還以為李桐兒終於看透了錢氏,原是自己高估這個妹妹了。

就這點心竅還想進那深宮拼一拼,她不怕死,她這個同脈出的姐姐還怕被牽連。

李安好的逼視,和其眼中的戲謔,讓李桐兒心都緊揪著,不自禁地後退半步,撇過臉去。

看著這個郁郁不得意的妹妹,李安好起步上前兩步,傾身湊近,嘴杵到李桐兒的左耳邊。

“你幹什麽,”李桐兒驚恐,不禁打了個激靈。身子頓時僵硬,想要後退,腿卻不聽使喚。

“你是我親妹妹,我還能在這籽春院外害了你,”李安好淺笑嫣嫣,安撫道:“放輕松點,也能聽仔細些,”這話一說完便壓低了聲音,“知道為什麽你努力這麽多年,還未被記嫡嗎?“

李桐兒聞言,瞳孔驀然外擴。

“因為你沒有價值,”李安好斂下眼睫:“至少是沒讓祖母和父親看到你有被記嫡的價值。”

在這個伯府裏,錢氏能做的主還比不上二嬸的多,李桐兒拼命討好她有何用?而且錢氏就是庶女出身,她自己都沒得到的東西,又怎麽甘心讓李桐兒輕易得到?

沒有價值?李桐兒瞬間收緊垂在身側的雙手,腦中盡是府裏各人對李安好的討好,這裏包括父親,包括祖母……

渾身都在打著戰栗,天還未入十月,她竟覺冷得很:“為……為什麽告訴我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