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瞧著李安好怡然地坐著喝茶出神,李桐兒心中酸意翻湧得更是厲害,之前的不屑多是起於嫉妒。她嫉妒李安好一出生就擁有她渴望卻不可得的一切。

寧誠伯原配嫡出!李安好不得父寵,沒嫡親的兄弟又如何?在這寧誠伯府小一輩中,誰能尊貴得過她?十九歲待字閨中看似不得意,但只要大靖皇室重嫡,父親為了前程明面上也不會虧待她分毫。

要說起來,她李氏桐兒最佩服的還是已逝嫡母燕氏。

燕氏出生書香門第,家中父兄均科舉出仕。嫁到寧誠伯府,因自身體弱三年無出,心有愧疚,不但為夫君連連納妾,還允妾室生子。一朝中喜,誕下女兒後,她更是花重金為妾室調養身子,因此種種,外頭誰不道李燕氏一聲“賢婦”?

也如燕氏所願,父親的長子、次子接連出生,都是庶出。庶出兩子三歲啟蒙,她托娘家請名師教之。拖著病弱之體一路鋪排,燕氏為了獨生的女兒可算是費盡心機。

繼嫡錢氏為何進門暗裏就與李安好過不去?燕氏嫁妝只是其一,真正叫錢氏深恨的是父親那兩個頗為聰慧好學的庶子。李桐兒壓下了憋悶,梗著脖頸收斂失控的心緒。

有那兩個年歲居長又出色的庶子在,就算錢氏再不願,為著她的兩個兒子,面上也得客客氣氣地待李安好這個原配嫡女。畢竟這世上的墻都是漏風的。

且府中祖母自己雖不喜庶子,但於孫輩態度就不一樣了,她老人家可是極愛燕氏的大度賢淑。

而父親雖因燕氏嫁妝之事、燕氏三兄弟的強勢,心中存怨,但他還是極敬重死去的燕氏。這麽多年在吃穿用度上,李安好都是小輩中的頭一份。

感受著四妹妹漸穩的氣息,李安好只覺無辜,她好像只說了兩句話,什麽也沒做吧,用得著氣得這麽狠嗎?年紀小小,氣性就這般大,也不怕氣多傷了身。

內室裏,端坐在妝奩前照著鏡子的錢氏,手拿繪筆輕柔地描著蛾眉,眉下是一雙含著秋波的杏眸,微啟紅艷小口幽幽說道:“都到了?”

站在其身後,用抿子刷著細碎發的郝嬤嬤笑著點了點首:“三位姑娘都來了,”話是這麽說,但手下動作依舊緩緩,“聽伊青那丫頭說,昨夜四姑娘宿在了二房六姑娘院裏了。”

“一家子姐妹和和樂樂的,真好,”錢氏對著鏡子又比了比雙眉,確定合了心意才放下繪筆。

四丫頭想什麽,她心裏一清二楚,看著她就像是見著從前的自己,都是那麽的渴望嫡出的身份。可惜直至出嫁,她都未能如願。

“夫人說得對,”郝嬤嬤見主子放下了繪筆,便將最後幾根碎發刷貼服,收了抿子。伸手去端茹娟捧著的茶,感知杯壁的熱度不燙不涼正正好,才奉上。

錢氏接了茶,小抿一口潤潤嘴,又喝了兩口便放下了茶杯站起身。候在右的伊琳立馬上前為其整理衣飾,直到看不見一絲皺褶才罷手。

“昨兒宏哥兒念叨魚茸香絲了,你吩咐廚房給備上。”

“夫人放心,奴婢已經讓曹大家的去饕珍樓挑魚了,”服侍主子多年,郝嬤嬤最是曉得該如何討得主子歡喜。四少爺和七少爺可是主子的心頭肉,他們的事在她這就是頂頂重要。

錢氏面上露了淺淺笑意,顯然是對郝嬤嬤的作為很是滿意:“別讓她們久等了,咱們出去吧,”說著話就緩步走向寢居門口。

郝嬤嬤跟上:“昨夜伯爺歇在正院,您多有勞累,姑娘……”

聽著話,錢氏臉上的笑淡了,想到江南捎來的信和那兩只盒子,心中生了苦澀,扭頭吩咐已經察覺不對住了嘴的郝嬤嬤:“將江嬤嬤送來的那兩只盒子拿上,一會交於三姑娘。”

老夫人是在敲打她,不然也不會讓那老東西將予三丫頭的生辰禮直接送到籽春院。她是在提醒她,三丫頭十九了。

“是,”郝嬤嬤明白夫人的苦,前頭的燕夫人真真是佛面蛇心,生前作為看似賢良,實則是妄圖亂了寧誠伯府的嫡庶尊卑。

睜大眼瞅瞅這京都城裏的世家大族,有幾戶是像寧誠伯府這般長子為庶的?更不要論那庶長子比正經嫡子大了近十歲。

堂屋裏,李安好飲了一盞茶,還不見錢氏出來,心想著她是不是該抱病了?接下來的幾日,錢氏心裏鐵定不會痛快,應是不喜見著她。指腹輕撚著細膩的白瓷,微頷首,雙眸黑亮,眼底有著些許不快。

府中庶長子的事,錢氏怨了都七年之久了,怎麽還看不清,竟是把賬全算在她母親頭上了?

外祖在世時位居二品吏部尚書,而吏部又是六部之首,掌大靖文官銓選、考課、勛爵之政。尚書愛女體弱,京城官宦之家誰不知?寧誠伯府為世子求娶,外祖可是與寧誠伯府說得明明白白。是寧誠伯府貪戀她外祖的權勢,執意要娶,無人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