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安好勾唇一笑,不再多思,注意著腳下的路。

已逝寧誠老伯爺除卻外嫁的女兒,一共有三子。長子也就是現在的寧誠伯李駿和二子李巖均為嫡妻黃氏所生,三子李和裕則是庶出。

現居於伯府的只大房和二房,三房李和裕在脫了父孝後就謀了外放,帶著一家子去了任上,不出意外,近幾年是不會回京。

大房寧誠伯李駿,原配燕氏體弱,入府三年無出,為李家後嗣著想便主動停了妾室的藥,故李駿長子長女都非嫡出。

燕氏病逝於靖昌元年,留下一女。靖昌三年,李駿續娶,至今膝下已有四子五女,均居於伯府偏東向。

二房李巖,文不成武不沾,在禮部混了個閑職,娶妻周氏。周氏手段厲害,李巖後院妾室不少,但其兩子一女,均為嫡出,居於伯府東南向。

汀雪苑是寧誠伯原配燕氏在世時為女兒擇的閨居,距離主院並不遠。李安好自六歲搬入,便沒挪過地。只兩盞茶的功夫,一行三人就到了籽春院外。

守院門的婆子掐著點呢,也不用扒著眼睛去看。從兩年前老夫人離府去了江南一個月後,三姑娘來正院請早安的時間就是這個點。如往常一般,不敢怠慢,朗婆子抄著兩手,弓著腰慢跑兩步迎上,笑眯著眼睛小聲問候:“三姑娘安。”

提燈走在主子右後側的鶯歌,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今日分外熱情的老娘,心中起了疑惑。

李安好只當沒瞧見朗婆子的這份異樣,彎唇一笑問道:“母親起了嗎?”

“一刻鐘前,郝大姐剛領著茹娟幾個端了水進房,”朗婆子稍稍又往前湊了一步,低語說道:“江南來人了,昨晚上到的。”

江南?李安好斂下眼睫,面上神色未有絲毫變化,今兒是九月二十一。自入了秋,天是一日比一日寒涼。照這情況,不出意外京城會像往年那般,挨不過十月就會地凍。

祖母年歲已老,祖父故去,她更是悲慟至極,身心難免受損,想來是經受不住天寒地凍。掀起眼皮,濃密卷翹的睫毛遮不住桃花目中的星光,李安好微微頷首:“那就麻煩朗嬤嬤去向母親請示一聲。”

“好好,您在這稍等,奴婢去去就來。”

朗婆子後退兩步,便快步進了院子。微蹙稀疏的眉頭,她也是真想不明白伯夫人的心思。按說燕夫人病逝只留下個姐兒,對這後進門的算是好事。

可瞧現下這境況,三姑娘快十九了,伯夫人還坐得穩當當的,就叫她有些看不明白了。之前三年,伯府守著孝,不宜走動也就算了。

可出孝這大半年呢?她守著籽春院的門戶,對這來來往往是清清楚楚。這大半年伯夫人參加的大小宴不下十場,帶庶出的四姑娘、五姑娘赴宴,就偏偏不記得身份最貴重的那位姑娘。

走至正堂門口,朗婆子清了清嗓子,開口稟道:“夫人,三姑娘來給您請安了。”

站在院外的李安好靜候著,也不刻意去聽院內傳出的動靜。裏面那位出身勇毅侯府錢氏,是現任勇毅侯的庶六女。勇毅侯門非跟過聖祖的開國功勛。一庶出能嫁予寧誠伯做續弦,全賴她有個得寵的姨娘。

入府八年,錢氏肚子爭氣,連著生了兩個兒子,有子傍身,這腳跟算是站得穩了,所以才敢這般拿捏她。可錢氏似乎忘了,她雖沒有親生女,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伯府正經嫡女若是聲名有虧,那她膝下的彥哥兒和宏哥兒也別想娶什麽好婦。

沒一會,朗婆子就回來了:“夫人正在洗漱,三姑娘請入堂屋等候。”

“有勞了,”李安好移步入了籽春院。

秋風一掃,殘葉飄飛。積了一夜枯黃,院中不免染上了幾分寂寥,丫鬟婆子們正忙著清掃。錢氏身邊的伊紅在前領著路,不掩笑靨。

李安好唇角微挑,昨夜父親後來應是留在了主院,看來祖母那確實是有來信,不然錢氏也沒借口將父親從廖姨娘那叫回。進了堂屋,剛落座,接了伊青奉上的茶,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見門簾再起。

一身條嬌小,眉目帶媚的姑娘領著一綠衣丫頭入內,右手捏著塊蝴蝶戲水的粉色絲帕上來,微低著首,抿了抿淡粉粉的唇稍稍屈膝:“三姐姐早。”

“五妹妹早,”李安好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起身回了一禮淺笑問道:“今兒怎麽就你一個,四妹妹沒一起嗎?”這兩位年歲相差不過三月,去年剛及笄,雖非一肚子出但姐妹情深得很。

“勞三姐姐惦記了,”一粉紅衣明艷少女自動手撩開了綾綢簾子,正是寧誠伯府的四姑娘李氏桐兒,朝著李安好笑著解釋道:“再過一月就是六妹妹生辰,她欲要於生辰前在玲瓏園設小宴,有些細節拿不定主意,昨兒特地尋了我商量。不想我二人一時入神竟忘了時間。太晚了,故我就宿在了她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