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七

一爐一團荷氣燃完, 眾人便散了。

敏儀仍留宋知歡晚膳,二人在暖閣裏坐了,仆婦們用大捧盒將早膳捧進來:粥水湯飲二品、面食糕點四品、素炒時蔬兩樣、涼拌小菜兩樣。

蝠獸如意紋圈椅上搭了灰鼠椅搭、墊著滑絲坐褥, 如今這個天氣, 辰時還有些涼風,坐著倒不顯得悶熱。

二人各自歸位,黃鶯柔成各自挽袖過來侍候,宋知歡飲了半碗羹粥, 忽地問她:“帶年氏去參宴是什麽路數?”

敏儀先是一愣,然後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連連感嘆:“你總算問我了這個了,把我憋壞了, 還以為你改性子了呢!我都說了,去五皇弟家, 他家的好戲——多著呢!前年,恒親王納了個妾, 和年氏差不多的路數, 喜著綠衣,不過事兒知道的人少罷了,就這樣, 年氏去了, 能得了好兒?但縱然如此, 她也說不了我什麽, 一則我帶她去的那是正兒八經的正宴!沒人帶著, 尋常人擠破頭也進不去;二則不是與我素有往來的夫人開口排擠她,自然不與我相幹;三則是她自己三番五次向爺說著‘想出去逛逛’,逛逛就逛逛, 我帶她去逛了,她自己處事不周受了委屈,與我何幹?”

“況且——一則我這事兒做的隱秘,旁人看不出來,那妾室喜著綠衣都是我隱約聽老五媳婦提過一嘴‘綠衣賤婢’,然後命人仔細打探的;二則:咱們爺也未必沒有敲打敲打年氏的意思,我做了,這事兒隱秘,他也不會精心去查,頂多在年氏那裏做點面上的功夫,不算什麽。”

宋知歡恍然大悟,大為驚嘆地道:“彎彎繞繞真多,玩腦子,我這輩子是比不得你了。”說完,又嘖嘖感嘆道:“玩政治的心都黑。”

敏儀噗嗤一笑,拾起銀筷為宋知歡添了些清炒春筍,笑吟吟道:“也並沒有要你動腦子的地方,如今這府裏的各樣事情,哪一樣不是柔成替你打理的得心應手?還有你什麽想幹!快別感嘆了,這筍味道好,嘗嘗?說來還是你給我送來的。”

說完,她又嗔了宋知歡一聲,“這話也是能亂說的,傳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話咱們兩個說,如何傳的出去。”宋知歡笑著嘗了口青筍,點了點頭,贊道:“炒的不錯。”說著,又添了一句:“你若喜歡,回頭讓人再給你送一些過來。今年莊子上出的多,他們給我送了不少來。”

“好的呀。”敏儀笑著答應了一聲,端起粥碗慢慢舀著,又說起旁的事情來,“今晨燃的是你上次給我調的香,倒是比前幾次的香甜不少。”

宋知歡笑了,“春日燃香當然要香香甜甜的,夏日才要清爽些呢。”

敏儀道:“也是被你帶的,從前我是最不喜歡燃香的,如今倒也漸漸習慣了晨起燃一爐香,也算計個時,一爐香料燃盡了,也到了各人散去的時候。”

二人隨意閑談著,時光悄悄地走著,不曾為任何一個人留下步伐,卻也眷戀了每一個熱愛且珍惜時光的人。

敏儀眼角眉梢微微的細紋映著時間的留去,她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得那麽溫柔。

敏儀所料不錯,或者說她出手向來例無虛發。果然那日恒親王府的宴,年氏打扮的清婉柔潤歡歡喜喜地去了,半日後回來,兩眼淚汪汪,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聽說回了院子撲在床上一直哭。

直哭到雍親王他老人家回府,把鐵石心腸哭的化成了繞指柔腸,輕哄一通後又是柔情依依。

敏儀聽了回報,一揮手命人退了,隨口和宋知歡道:“你看,我說的不錯吧。若真放在心坎兒上,不說來找我麻煩,就這人就不可能把事兒給我回回來。往他老人家心坎兒裏的人院裏插釘子,我是不要命了嗎?”

宋知歡含笑斟著茶,將凈白瓷小盞子推給她一只,“嘗嘗。”

敏儀輕輕抿了一口,她此時心情正好,眉目舒展,品了便笑道:“果然極好。”

“我看好的只怕不是我的茶,是某人的心情。”宋知歡瞥了她一眼,幽幽感嘆道:“恨不遇伯樂知音,心意難平啊!”

敏儀白了她一眼:“不遇知音我也喝了你多少年的茶了。”

雍親王府中的閑雜事暫且不論,且說這一年裏,外嫁女倒是喜事頗多,先是和玉,盛夏裏,穩穩當當誕下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

和玉成婚兩年一朝結果,一躍成為婆母的心頭好,華姝幹脆帶著滿腔熱情投進了納喇府裏,專心照料女兒,連懟年氏都無法勾引她回來。

敏儀對此也不過笑笑,順了她的心意了。

可憐了韻姐兒,也不好被帶著去表姐家裏住,便被留在了府裏,如今被安排在修婉的凈提齋小住,她和修婉玩得來,二人住著倒也合適。

然後是翼遙,和玉的小娃娃剛滿月,她就報出喜訊來,一個多月的身孕,如今正老老實實地蹲在家裏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