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靈芝仙草

“所以,王後打算什麽時候離開我?”

他走近一步,眸中有暗色化開。

唇畔的笑容溫柔縹緲,月色映著他冷白的臉,像個謫仙,更像只陰靈。

一只全無溫度的手偷偷撫上她的側頸。

梅雪衣謹慎地攥住他冰冷的手,用自己溫暖柔軟的掌心包裹住他的五指,以防他忽然動手擰斷她的脖子。

“沈修竹並無可取之處。”她牽著他,小心地離高台邊緣更遠了一些,“我為什麽要跟他走?”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深邃黑眸中看不清任何情緒,他說得很慢,幾乎一字一頓。

“我不喜歡他。”她撅起紅潤的唇。

他笑了笑:“我知道。”

“那我為什麽要跟他走?”

“是啊。王後,你告訴我,為什麽?”他這麽問著,卻不像是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的樣子。

他微微俯身,好像隨時打算把她打橫抱起來,從高台邊上扔下去。

梅雪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就知道,和腦子有問題的人是沒有辦法講道理的。

“陛下,我們先回宮吧。”隔著薄薄的黑袍,她輕輕攥住了他的胳膊,“你穿這樣就出來!”

“你會心疼麽?”他微勾著唇。

“嗯。”

“呵。”他淡淡一笑,顯然是不信。

他擡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眼皮:“你看我的眼神,沒有愛意。”

梅雪衣:“……”

這昏君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自己也知道人是被他一道聖旨強召入宮的,能曲意奉迎就不錯了,還要求眼神有愛意?未免強人所難。

不過他是暴君,是昏君,當然可以為所欲為。

算了,這麽一點小事,還難不倒她。

她反手摘下了身上的雪絨大氅,往他的肩上環去。

他微微蹙眉,擡手阻止。

“自己穿回去。”他冷冷地說。

她抿唇笑了笑,手一揚。

那件雪絨大氅像一片巨大的厚雪花,順著高台一角飛了下去。

“陛下挨凍,我與其心中難受,倒不如陪著你一起受凍。”她揚起雙臂,在紛揚的飄雪中旋了個身。

雪白的鮫紗中衣裹著窈窕的身形,她就像一片雪,從天上誤入人間。

他那幽黑深邃的瞳眸不自覺地重重一顫。

梅雪衣正要再轉一圈,忽然天旋地轉,落進了男人不算寬闊但非常有力的懷抱。

他死死摟住她,在她耳畔咬牙切齒,仿佛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梅雪衣……梅雪衣!”

“陛……下。”

只這麽片刻,她的聲音便凍得打顫了。

她掙出他的懷抱,退了兩步,躬下身,脫掉毛靴也扔下高台,然後回身撲進他的懷裏:“陛下既不信我心疼,那我就和陛下一樣凍著!”

他盯著她,眸中有什麽漸漸化開。

精致的唇角勾起少許,聲線沙啞:“虛情假意也無所謂,但你最好騙我一輩子。”

梅雪衣在他懷裏輕輕哆嗦著,心道:‘用不著一輩子,待我恢復實力,一定爬到你腦袋上面跳舞!’

柔軟溫暖的身體迅速冷卻僵硬。

他扯唇一笑,把她抱了起來,一步一步走下摘星台。

梅雪衣窩在他胸前,凍得窸窸窣窣地發抖。

她見他披一件單袍,鞋也不穿在雪地裏亂跑,便低估了嚴寒的威力。

真冷啊!

他怎麽就不冷呢?

她擡眸望去,只見他的身後襯著黑色的巍峨高台,一輪圓月垂掛在高台一角,恰好罩在他的身後。他微揚著下頜,就像是映在月上的一尊玉石雕像。冰冷完美,弧線泛著清冽的寒光。

*

剛回到朝暮宮,梅雪衣就病倒了。

這具身體比她想象中更加脆弱,輕易就染上了風寒。

他摟著她,呼吸極沉。

他把她一雙凍僵的小手置於心口。

她感覺到他的體溫一絲一絲渡讓給她,他自己就是一盞快熄的燈,光芒卻全部照在她的身上。

他強摁著咳意,呼吸時不時就會變得異常短促。

稍不留神,真會誤以為他用盡全部在愛著她。

其實……他只是有病。他愛的,既不是她血衣天魔,也不是大家閨秀梅雪衣。他早就在建朝暮宮、摘星台,他只是為自己的‘愛妻’築了個巢,然後偏執地把她當成他的愛妻罷了。

如果某一天他的病好了,他可能會比世上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更加涼薄。

身體稍微回暖之後,她感到頭重腳輕,陣陣困意襲來。

她昏沉地倚著他,懶洋洋沒話找話:“陛下思念太後和先王嗎?”

此刻他情緒平靜,就像一片無波的深海。

“不會。”他說,“把江山社稷交給我,他們便可放手雲遊太虛。我原以為母親逝世時會有遺憾,有不舍,其實,她早已盼著與父親團聚。我留不下她。”

梅雪衣:“……”陰靈可不是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