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刺心

宋星遙上馬就後悔了,她應該更強硬點把他從馬上拉下來才對,或者施點伎倆將他踢開方為上策,可剛才她怎那麽容易就妥協了呢?似乎在心裏默認自己鬥不過林宴般,他一點點的小手段就讓她屈服。

這個男人太狡猾,在她這裏算得上屢戰屢勝,七年夫妻到頭來除了最終對和離的堅持外,她妥協過太多次,而最後這一次堅持,她也沒等到勝利,因為她死了。

如此想想,她極不甘心,覺得自己心態需要修正。

起碼面對林宴時,她可以與他鬥上一鬥,雖然不知道進入長安他們還有沒機會見面,最好是不要見,但萬一呢?

畢竟從她留在洛陽起,這輩子就起了變數。

男人的手臂從她腰肢兩側伸來攥緊韁繩,宋星遙腹中七拐十八彎的念頭被打斷,挺直的背發僵,後面林宴已然發力策馬,馬揚蹄而起,眼見宋星遙就要傾倒懷中,可她就是死死攥住了馬鬃,死活沒讓自己彎折,即使人就坐在他胸前,也不肯倒入他懷裏——她的心裏一直有自己的小驕傲,喜歡他的時候,願將驕傲化成柔情,步步退讓,不愛的時候,那份驕傲就是她無法勉強的堅持。

馬兒嘶鳴一聲,縱出老遠,風聲呼嘯過耳畔,山巒草木都晃眼而過,林宴穩穩策馬狂奔,胸前的人直挺挺坐著,一眼都不曾回望。相較於宋星遙的種種糾結心思,林宴反而毫無想法。

他腦中空無一物,什麽都不願想,不想前塵往事,不想明日種種,就只貪這片刻縱馬肆意,還原最初的悸動——他愛她的最初,愛的就是這份愜意。在她面前,他太放松了,放松到可以不必去做林宴。

馬兒馳騁過山林轉入官道,馬背上的兩個人依然沉浸於各自思緒中,像在一起的最後幾年,同床異夢不過如是。

時間在沉默間轉眼就過去,二人抵至寶平鎮前,鎮中路窄不便奔馬,林宴翻身下馬,道了句:“你坐著。”就走到馬前拉起轡頭牽馬。

他既然有此覺悟,宋星遙才不與他客氣,上輩子當他妻子,多是她在後宅照顧他起居飲食,把這狗男人哄著寵著捧著,如今回頭去想,多不甘心?於是冷眼看他在前邊牽馬,自己老神哉哉坐在馬上——從前他是謫仙,現在換她做佛爺,挺公平的。

寶平鎮不大,住的百姓卻挺多,時值正午,路上行人來去匆匆,因這二人外形過於紮眼,無不對他們多看幾眼。林宴狀若無睹地牽馬走了兩步,停在一處賣胡餅的攤前,轉頭問她:“餓嗎?”

宋星遙打眼望去,胡餅新鮮出爐,焦香松脆,有犖素甜鹹三種,望之叫人津水四泛,她從昨夜起就沒正經吃上飯,如今一望之下不免腹內饑鳴陣陣,口中津水四泛。林宴問完話也沒等她回答,徑直問老板買餅。

她想了想,坐在馬上使喚他:“我阿兄他們都沒吃上飯,你多買點,到時候分。”

林宴要了半爐胡餅,犖素甜鹹買全,付好銀子,讓攤販用油紙單獨包了張餅,轉身遞給宋星遙,宋星遙居臨下道:“我要羊肉餡的。”

“是羊肉的。”林宴仰頭,眸中藏著星芒。

她這才接下餅,撇開臉不看他,一個謝字也沒說,林宴不以為意,拎著實沉的胡餅到前頭牽馬,看得賣胡餅的攤販嘖嘖稱奇。

這架式,公主帶著侍衛微服出行?看男人模樣不像侍衛啊,倒像是……面首?

那邊林宴牽著馬已經走開,沿著俞深留下的記號往某處行去。幾口餅的功夫,宋星遙就看到自家熟悉的馬車停在路邊,她忙將沒吃完的胡餅包好,不用林宴開口就跳下馬。

馬車的對面就是小鎮唯一的醫館,隔得老遠宋星遙就看到小小的醫館裏擠滿人,她大急:“醫館?有人受傷了?”

“不知。”林宴一邊拴馬一邊回她。

宋星遙不等她拴好馬就提裙往醫館沖去。小鎮的醫館簡陋,左邊是藥櫃,右邊是診堂,堂上只有一位老大夫坐診,如今被俞深、方遇清幾人圍個水泄不通。宋星遙前腳剛邁進醫館,就聽到一聲痛哼,正是她阿兄宋夢弛的聲音。

她嚇得心臟漏跳一拍,推開俞深和方遇清擠進去,急道:“阿兄!”

宋夢弛正垂眉喪眼地坐在凳上,身上倒沒掛彩,看到她一喜:“幺幺!”

“你傷到哪裏了?”宋星遙沖到他身邊蹲下憂道。

“六娘子別擔心,令兄無大礙,只是肩膀脫臼,大夫已經幫他復位,回去後休養幾日便好。”方遇清開口道。

“好了好了,我沒事。”宋夢弛輕撫她發頂安慰道,“你呢?”

“我也沒事。”宋星遙這才稍稍放心,轉頭打量眾人。方遇清和俞深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但看樣子都是小傷,只是不見祁歸海和燕檀,她剛想開口問話,便聽身後傳來哽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