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縣主

宋家兄妹鬧起矛盾,誰也不理誰。

宋夢馳訓斥了宋星遙半天,一定要宋星遙給林宴道歉。宋星遙脾氣上頭的時候犟得像驢,理智全空,別說和林宴道歉,就是多聽幾句訓話都要炸毛,冷著臉不搭茬,就差翻臉。宋夢馳的兄長架子擺了半天也沒見成效,氣得甩袖而去,差點又把手臂給甩脫臼。

經此折騰,眾人並未急著上路,打算在寶平鎮休整一夜,晚上便包下鎮上唯一的客棧落腳。客棧簡陋,房間不多,宋星遙帶著燕檀獨占一間上房,和宋夢馳鬧矛盾後,她就躲進屋裏再沒踏出門。

燕檀送了晚飯過來她也沒吃,就躺在床上出神。

她這脾氣,說好也好,高興的時候是開心果,老幼通吃,嘴甜的能把身邊的人哄得心花怒放;不高興的時候任性非常,越是親近的人越變本加厲,從小到大也不知因這臭脾氣和宋夢馳吵過多少次架,從來不肯讓兄長一次,都是宋夢馳靠著做兄長的自覺最後讓步。

到了林宴這裏,她收斂脾氣小心待他,帶著生怕驚擾神仙的心情藏起任性,成婚頭一年還是不錯的,起碼與他做到了相敬如賓,可架不住流水一樣的時間。瑣碎的日子把謫仙變成凡人,再好的模樣看久了也難免疲勞,更多的無非是日常的吃喝拉撒睡,他二人的性格本就是兩個極端,他冷她熱,摘掉那層謫仙的幻念,宋星遙與他漸漸就有了水火不融的苗頭。她在他身上找不到想像中的溫柔體貼,再加上林家那些讓人疲於應付的隱諱秘事與婆婆小姑,她煩不勝煩,可他無法給她答案與安慰,怨氣便層層堆疊加深。

她也和林宴爭執,可林宴不是她兄長,宋夢馳爆脾氣上來狠狠罵她幾句,轉頭就能撒開手又跑來哄她,她與林宴的爭執,從來在他沉默裏開始,又在他的沉默中結束——沒有誰會先低頭,只是磨到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在一餐飯,一件衣的日常中被結束。

上輩子宋星遙在決定和離前也想過與林宴成親的這七年,自己是否全然無錯。到底也是年輕時的自己真情實意愛過的男人,跟了他七年,要說不好,那七年間他一無侍妾通房外室,枕畔只她一人,二未在衣食住行上克扣於她,偌大後宅也隨她鬧騰。夫妻七年,若論對錯,撇除外因,夫妻二人只怕要各打五十大板。

如果沒那場宮鬥,她大抵是希望與他好聚好散,如此心裏還能保留一絲關於少年愛戀的憧憬。

可沒有如果,那場宮鬥,成為她永遠無法原諒林宴的原因,連帶著消磨去最後一點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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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本就難睡,宋星遙心事重重,胡思亂想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著,天微明之際被自己的腸鳴吵醒。

從前夜到今日,她也就坐在林宴馬上的時候吃了幾口胡餅,現在餓慌再難睡著,索性起床。燕檀與她同榻,睡得死沉竟沒醒來,宋星遙憐她受了大驚嚇,便沒喚醒她,自己躡手躡腳穿好衣裳,略作梳洗後才打開房門。

門一開,她就見到靠在墻根前閉著眼的祁歸海。

聽到聲響他睜眼,眸中雖有倦怠,卻難掩一抹銳光,見到是她,那銳光飛快沉潛,他起身行禮。

“你……在這裏守了一夜?”宋星遙很是驚訝。

祁歸海回道:“怕夜裏有變,六娘子叫不到人。”

“你有心了,多謝。”宋星遙心中暖融,指著他的傷臂道,“傷沒好全又在這裏守了一夜,定沒休息好,你回去睡睡吧,一會若是動身,我讓燕檀叫你。”

祁歸海搖頭:“奴答應過娘子,娘子到哪奴就跟到哪,這點小傷無礙,娘子不必操心。”

宋星遙勸不動他,只好道:“那咱們出去覓食吧,正好我餓了。”

祁歸海退到一旁讓出路來,待她前行後才默默跟在她背後,始終保持著半步之遙,不近半分,也不遠半步。

兩人一前一後慢步下樓,就見小小的客棧內添了不少人,天色微明,大部分人都還未起,堂上的這些人全是陌生面孔,著同色勁裝,腰佩刀劍,正悄無聲息地在客棧裏進進出出。宋星遙看得先是一緊,卻見堂間坐著林宴。他已換過身幹凈衣裳,正神色淡漠地聽這些人低聲匯報,再逐一吩咐任務。

“別緊張,這是林家私兵。”宋星遙認出這些人,安撫不明真相開始警惕的祁歸海。林家手握十數萬神威軍,其中有一支私兵歸林宴所有,專司林宴安危,雖然不是時刻跟在林宴身邊,但向來也不會離太遠,這應是前夜遇襲之後,林宴通知自己的私兵趕來此地。

祁歸海只是應諾,但並未松懈。那廂林宴見她下樓,揮手遣退圍在身邊的人,朝她頷首。宋星遙觀其神色如常,未見芥蒂,昨日拂袖而去應該算是他人生中難得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