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程媽媽已經五十出頭了,關節一直不好,她又是先夫人的陪房,在世子爺面前有幾分體面,雖然名義上是下人,可府中的人對她都很客氣,老夫人那邊從不叫她幹事,世子爺這又沒事給她幹,她只需要指使下面人就可以了。以至於她早就忘記了,名義上的下人也是下人。

她已經很久沒被人罰站一樣行禮了。

下人們都在看她,程媽媽臉有些掛不住,便給顧顏使了個眼色,可顧顏只顧著想心思,根本沒察覺到她被罰站。

程媽媽氣不打一出來,宋朝夕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個繼室,她主子可是明媒正娶的國公夫人,是這府中的頭一份,就算現在去了,世子爺是國公府唯一的繼承人,主子的那份榮耀還是在的,宋朝夕一個黃毛丫頭,也敢這樣對她!

宋朝夕哪裏看不出她的想法?這刁奴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丫鬟給她後背塞了個引枕,她靠在引枕上,看著程媽媽紅唇微抿,“你說你是先國公夫人的陪房?”

程媽媽站得汗都下來了,她勉強扯起唇角:“是的,夫人。”

宋朝夕聲音很淡:“你一個月拿多少兩銀子?”

程媽媽低頭道:“約八兩銀子。”

“哦?這八兩銀子是從哪裏領的?”

程媽媽被問的冷汗涔涔,頭埋得低低的,“是從國公府領的。”

宋朝夕看向手指尖,聲音驟然冷了:“哦,既然是從國公府領的,也就是國公府的奴才了,你一個奴才第一次見到主子,不跪也就罷了,竟然連腰都彎不下去,看樣子是我們國公府的廟太小,容不下程媽媽這尊大佛了。”

程媽媽膝蓋打顫,宋朝夕說話聲音雖然不大,奈何她氣勢正盛,這幾句不鹹不淡的話說出來,程媽媽膽子都要嚇破了,她是這麽想的沒錯,可她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這樣說出口啊,再說她怎麽可能敢得罪國公府?她在國公府一月拿七八兩銀子,平日裏管著世子爺的院子,偶爾還能撈一些油水,拋去這些不談,哪個地方能像國公府一樣,白白養她這麽多年?

她撲通跪下了,再也不敢拿喬,規規矩矩地給宋朝夕磕了頭。

她頭磕在地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說話也戰戰兢兢的:“老奴絕無此意!”

宋朝夕不喜歡為難別人,可別人要是不給她臉子,她也是不能忍的。

宋朝夕不鹹不淡地笑:“沒有此意就好,我還以為是我年紀小身份不夠,不配叫你程媽媽把我當主子,若程媽媽覺得有誰比我更適合當你的主子,盡可以去她那邊,我縱然舍不得程媽媽,卻也是不敢留的。”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敲打了,程媽媽後背沁出一層冷汗,連忙又給宋朝夕磕了幾個頭,嘴裏不停念著:“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宋朝夕視線越過她,掃了眼她身後跟著的幾個下人,那些下人齊齊下跪,身子哆嗦著,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擡一下。

等丫鬟端上茶盞時,宋朝夕看了顧顏一眼,顧顏心咯噔一跳,宋朝夕什麽意思?該不會真的叫她伺候吧?這是真拿自己當婆婆呢!這怎麽行呢!她從小錦衣玉食,祖母和母親都很疼愛她,從不叫她做任何事,現在宋朝夕竟然叫她伺候用茶?這端茶倒水是丫鬟的活,她怎麽能做那種低人一等的事?

顧顏面色紅白相間,難看極了,伺候自己的雙生姐姐用茶,這種事對她來說簡直是屈辱!

可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只能不情不願地替宋朝夕端茶倒水。

丫鬟把剛燉好的燕窩粥端上來,宋朝夕剛吃了一口,青竹便走進來。

“夫人,琉璃閣又送來當季的新品首飾和秋季的衣裳,奴婢不確定您喜歡什麽樣的,還請您自己挑一挑。”

宋朝夕挑眉,“前幾日不是剛送來過嗎?怎麽又送來了?”

“上次是老夫人吩咐的,這次是琉璃閣自己做主送來的,說是把最好的東西先送來給您挑,還特定囑咐,這都是剛上的新品,沒掛出去售賣過,您是這京中的獨一份,等您挑完他們才會掛出去售賣。”

顧顏在一旁聽得眼睛都瞪圓了,琉璃閣的衣服貴的要死,一件衣服抵尋常人家一兩年的開銷,那還是普通的,若是特制的衣服,尋常人家不吃不喝五年十年也未必買得起,她一個受寵的侯府嫡小姐,也不過每年穿幾件普通的。

琉璃閣面子多大啊,裏面的掌櫃丫鬟小廝,各個對顧客都沒好臉色,每次顧顏去逛時,他們都一副你愛買不買的樣子,好似他家東西就不愁賣!顧顏每次去都生氣,可因為琉璃閣的档次太高了,京中貴女都以穿琉璃閣的衣服為榮,她只能忍氣吞聲。

她以前還因為幾件衣服和宋朝夕爭,可現在,琉璃閣竟然親自給宋朝夕送衣服挑?

還如此諂媚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