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三郎早就想過自己做的這些會讓人懷疑,但在這個世界,不藏拙都很難活,藏拙就更難活了。

從這輩子的出身上講,他確實是鎮武侯的親生兒子,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他的不同之處只是在於有上輩子的記憶,擁有一些比這個世界超前的知識。

他在這個世界的啟蒙書是《君天說》,他們連皇帝是神鳥的後代都要毫不懷疑地去相信,他的這點不同相比起來就算不得什麽了。他即使表現出有些不同來,身邊的人會關注衡量,他的不凡並沒有損及到誰的利益,反而能夠給身邊的人帶來利益,何樂而不為?

他的策略就是走不凡的路,然後假裝自己不知道自己很不凡。這就像學霸輕松地解開超難的題,然後對著周圍的人理所當然地說:“這題很簡單,一看就會解。”理所當然得讓人只會懷疑到是自己笨、腦子跟學霸的差距太大。

裴三郎說:“不知道,我沒見過別家的七歲小兒,大哥家的大郎還不滿七歲。”

實實在在的回答,真實得鎮武侯和世子都無話反駁。在他們看來,三郎就是個天縱奇才,既擔心他因為不凡而遭至災禍,又怕因為過度保護使得他沒能更好地成長浪費了他的天分。

裴三郎拽著鎮武侯的袖子,繼續撒嬌:“父親,你讓我跟著去吧,我一定乖的。只要父親讓三郎去,三郎什麽都聽父親的,保證不給父親添亂,保證不亂說話。若是有不懂之處,三郎私下裏再請教父親就是。”他深深的作揖,“請父親帶三郎去,請父親教三郎。”

鎮武侯回道:“容我想想。”喊來仆人,帶裴三郎下去休息。

裴三郎心說:“即使你們不讓我去,我還能自己去。”他有仆從有戰奴跟隨,進出府又不受限制,等父親出門後,打著回莊園的幌子自己去京城,他把鎮武侯派在他身邊當眼線的長隨一扣,誰知道?等他們察覺的時候,他都到京城了。

裴三郎出了客堂,又去見了鎮武侯夫人。

她上輩子死的時候二十七歲,這位大姐生她的時候才三十四,相差七歲。在她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三十四歲還是貌美如花的年齡,四十歲的女人,保養得好的話,正是集成熟與優雅美到極至的時候。

鎮武侯夫人今年四十二,頭發裏夾雜著很多白發,幹燥寒冷的氣候和風霜吹打得她的皮膚既不白也不嫩,再在皺紋的點綴下使得那張臉比起五十多歲的人更顯老態。生過三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是高齡生子,身材嚴重走樣,又因為常年吃肉少素,胖,冬天裏一個月都不見洗一次澡,味道挺重。一個女人掌管一個侯府的後宅,侯爺的小妾暖床婢庶子庶女一大堆,都得靠她鎮住,那威儀也是很重。

之前老大姐每天日理萬機,沒有太多時間來親自帶孩子,那也是派一堆奶媽子、丫環、健仆把他護得好好的,唯恐少根頭發,每天的朝食、輔食都在一起吃,成天看著。如今他住到莊園,鎮武侯夫人時常一個多月見不著人,見到他就給抱住了,一口一個兒地喊。

裴三郎:“……”大姐,你身上的味兒比較重。大姐,你別喊得這麽慘,我還活著好好的。大姐,別這麽親熱,上輩子男女混合雙打、跟親媽如同仇敵的心態我還沒轉換過來。

裴三郎還不能無動於衷,於是趕緊扯起鎮武侯夫人的袖子替她擦淚,連聲問候:“母親可還好?天寒地凍母親可有凍著?母親在家裏一切可還好?家裏的吃食可愛習慣?我莊園裏送來的山菌夠吃嗎?”

鎮武侯夫人:哎喲,小兒子真貼心。她連聲回:“好,好。挺好,都好。”又握住小兒子養得變白也變嫩了不少的手,把裴三郎的連環問候還回去:“我兒可還好?天寒地凍的趕回來可有凍著?在外可有受委屈?莊園裏那麽差,吃住習不習慣?不習慣就搬回來住吧,你還這麽小。”

跑業務幹銷售,與人打交道是基本功。嘴巴不必甜,但必須會說話,能找話題。

裴三郎扶著老大姐到炭爐前坐下,回道:“都好。”就從自己趕回來時,有做什麽保暖措施開始聊,聊到在莊子上的吃穿住用,聊到自己的壁爐是怎麽造的。他自然不能說是山寨到國外的,就說是把炭爐和廚房的煙囪結合起來造出來的。又講到怎麽會想到種豆芽和山菌,“他們都說只有天氣暖和的時候才長山菌,豆子也是春天播種,我想豆子和山菌肯定也是像兒子一樣怕冷。於是我也給山菌和豆子蓋了暖棚生火取暖。山菌和豆子都發芽在雨後,那肯定是喜水,於是勤澆水,就長出來了。”

“冬日缺少陽光,山菌長在樹林裏被大樹遮著,也是見不著陽光的,所以冬日陽光不足,照樣也能長山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