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欲擒故縱

如肖曉曉所說,很快,陶侃就遇到了麻煩。

自兩年前洛陽失陷,北方士族衣冠南渡,荊州大族和流民、本地蠻夷的關系就越加緊張,而各地叛軍內部、東晉朝廷內部都是派系林立,爭鬥不休。

陶侃剛剛因為大功從郡守升任州刺史,必然要將心腹安插到平定荊州的官軍之中,這樣軍隊才能如指臂使。

然而如此一來,官軍中原本的貴族將領自然利益受損,有幾人部將心中不平,加上晉元帝得國不正,天下很多人都覺得搞不好又是一個三國之亂,東晉中不少人都自比臥龍鳳雛,覺得自己是那塊料——一不被重用,就會心生怨懟,想找個明主投奔。

而叛軍首領們一個個則當自己是曹操玄德,看誰都像畢生對手,但有一說一,如今的荊州,叛軍真的很能打,大家看這些都有一種這是王霸之姿的錯覺,好在陶侃的一場大勝,把這種錯覺一掃而空。

陶侃更是準備乘勝追擊,最好一口氣將整個荊州平定。

……

九月的暑氣還未全部散去,一名三十多歲、健壯高大的將領卻身著沉重的戎裝藤甲立於江上船頭,看著面前水面的混亂戰場。

大小數十船正在江面交戰,其中一艘欲逃大船被飛爪勾住,源源不斷的水軍士卒正如螞蟻一樣爬上大船,與船上官兵大戰,不時有傷亡士卒落入水中,染得江面一片血紅。

他臉長淩亂的絡腮胡子遮蓋了半張臉,露出的臉龐甚是黝黑,那粗豪的眼眸只用輕輕一掃,便能讓人感覺到其中的桀驁與兇殘。

他叫杜曾,出生於南中——就是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那裏,前些年,他在荊州當參軍,當洛陽失陷,天下無主時,他的上官造反,成為荊州的叛軍,他也混了郡守當當。

誰想後來,他上官沒有皇帝命卻有皇帝病,才占著兩個郡的地方,居然就開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了,連著殺了幾十個部將,理由都莫須有的厲害,杜曾生於蠻地,沒什麽忠義之心,豈會慣著他,沒有二話就推翻了上官,自己當了首領。

他最近多了位新的貴客王貢,他本是陶侃的部下,因著做錯一件事怕被罰,幹脆就投奔了自己,還說出了陶侃在江水一帶的軍情部署,同時,王貢還說,陶侃手下還有一將因得不到重用心懷怨懟,只要說反此人,陶侃必敗,荊州便是將軍之天下。

杜曾聽到就開心啊,這簡直是天賜良機,杜曾立刻任命這二五仔為副將,帶兵攻打陶侃。

於是王貢在數日內連攻沌陽、沔口,兩地將領皆大敗失城。

陶侃看出來對,立刻準備移師退守武昌。

但這時,他的部將張奕給他帶來假消息,說朝廷很快將有援軍到來,與您合圍。

陶侃信了於是按兵不動。

慘的是沒多久,王貢軍率軍到達,與張奕裏應外合,戰鬥不存在一點懸念,陶侃被打得大敗,順江逃亡。

然後所乘大船便被截在這裏,將被杜曾全殲。

突然,杜曾眼眸一縮,他看到數名士卒正護著一名白發將領,跳上一只小船,順水而下。

“來船,我追!”杜曾猛然拔刀,翻身跳上一條小船。

他自小生於江水畔,知道大船的速度是不可能追上小船,如今大勝,若失了陶侃,以其在武昌郡的聲望才幹,必然很快會卷土重來。

數條小船便在江上追逐,江面寬廣,後船不斷以箭矢攻擊,前船閃避之間,搖擼便被幹擾,既而距離越來越近。

船上的陶侃無奈之下,只能將小船劃入灘塗之上,入林逃亡。

但此舉動卻更讓杜曾發笑,他生於南中之地,混長於山蠻之中,這些大山於他,便如家一般,這陶侃入山,豈非自投羅網?

於是傲然帶人入山,巡查痕跡。

他們當然不知道,岸邊山上正有人拿著千裏鏡,遙遙遠觀。

“看清了麽?”肖妃坐在一邊,嗑著從遼東帶來的優質松子,漫不經心地問。

“陶侃已入山,”徐策將單筒望遠鏡遞給她,“我們去迎接?”

“是你去迎接,”肖曉曉吃完一把松子,拍拍手,“我去找杜曾,分頭行動,在石陽峒會合,你到渡口時幫我留條小船。”

“你一個人?”徐策有點懷疑地看了她一眼,“要不要換一換。”

“足夠了,我又不是去暗殺,”肖曉曉說到這,拍了對方肩膀,意有所指地清純一笑,道,“有的活,你可幹不了。”

徐策面色冷漠地帶著手下走了。

肖曉曉則弄亂了一點自己山蠻女子的衣飾,拿著裝松子的籃子,隨便撿了幾顆菌子進去,帶上一點驚惶地向杜曾的方向走去。

她的美,就是粗布荊釵也掩蓋不住,仿佛山間靈巧的小鹿,毫無預兆地撞到杜曾心上,讓後者在看到她時,心跳激增,失神到差點連追陶侃這事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