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馬車出城, 在後陽坡停下,路上站了個人。

身材頎長,氣質有幾分灑脫與落拓,面上覆著一張銀色面具, 只露出下半張臉。

虞年年見他, 心跳快起來, 要下馬車, 那人又將她推回去, 挑起簾子同她說話, “乖乖坐好, 聽我說話。”

聲音也好聽的緊。

“現在南邊並不安全, 正在鬧水災, 四處都是流民。我將你往北送, 送你去終南山,那是我與師兄學藝之處。山下我為你買了間鋪子, 有間三進的宅子,我都為你修葺好了, 還有幾個忠心的丫頭小廝, 你做些什麽都成。

在那兒莫要露出臉,若是遇見了什麽危險,就往山上跑,我在山上布下了陣,能護你周全。”

他將手中的驗遞過去,“這是你的驗。”

虞年年手指忍不住顫抖,她有驗了?

伸手接過來,卻發現那人攥的緊緊的,秀雅的手背上青筋都暴起, 她有些奇怪,小聲喚了聲,“師兄……”

虞寄白手一顫,慌亂將驗塞進她手中,“我與你兄長是師兄弟,自幼習在一處,說是親兄弟也不錯,你若是可以,便也……”他帶了幾分哽咽,“便也喚我一聲哥哥。”

虞年年沒有任何猶豫,“哥哥。”

“唉。”他應著,語氣都帶了些顫抖和喜意。

虞年年攥緊了手中的驗,“哥哥在這處辦完事,會去終南山找我嗎?我還不知道哥哥叫什麽,長什麽樣子。”

虞寄白搖搖頭,扯起嘴角,帶了幾分笑意和不羈,輕快道,“我便不去了,我送你走後便要雲遊四方,指不定在哪兒就落腳,你見我這一次就成了。”

他擡手摸摸虞年年的頭發,“小年年,好好生活,你哥哥在天上看見你過得好,會高興的。”

虞年年聽他提起哥哥,忍不住眼裏多了些淚星,“那我以後還能給你寫信嗎?哥哥葬在哪兒了,我想去看看他。”

虞寄白倒是一怔,“我們這種人,死了便扔進大海或者深山,師傅說這叫還於天地,你興許是找不到他的墓,心裏記著便成了。至於給我寫信也不必了,省的麻煩。”

“未來的路我已經為你鋪好了,你今後再遇見誰,都不要怕,你見著的那個人,會改變,會重新找回自己。”

他從袖中掏出只小馬,馬背上馱著一只小兔,“你哥哥臨死之前給你做的,舊的那個不好看了,拿著吧。”

“今日慕容澹遇刺,此刻刀刃上只抹了麻藥……哥哥,是不是你……”虞年年雖然單純,但有些事情並不笨,稍一聯想便能想象出來,世上沒有那麽巧合的事。

虞寄白一頓,“他走前,你為他一塊玉佩遍體鱗傷;如今你走,他也該與你處境相仿,才算是平了。我的妹妹,不能糊糊塗塗就走了。”

虞年年忍不住震驚,若慕容澹遇刺是他做的,那他是如何做到算無遺策的?

他不待虞年年說話,便後退兩步,拍了一下馬,“走吧。”

虞年年手裏握著那只馱著小兔的馬,同他作別,卻見他身形一閃,便沒了影子,沒有絲毫留戀。

虞寄白將面具摘了,長嘆口氣。

他今日不將年年送走,按照正常來說,晉陽已亂,慕容澹並不放心她留在這兒,也會將她送回涼州。

大致的命數沒有偏差,只是慕容澹過於偏激的性格,如果不治一治,或多或少會傷到年年,而且之前的傷害,也不是說用時間便能抹平的。

但這到底,都是年年自己的選擇,他只是提供建議和方法,做不做是她的事。

天快亮的時候,才出了晉陽,馬車在一處客棧停下,門前守著的一個年長婦人趕忙迎上來,有幾分面善,將手中的信物交給虞年年看,喚了聲,“女郎。”

虞年年見到信物才知,這是虞寄白在路上為她安排的人,婦人善解人意道,“您的哥哥是仆全家的救命恩人,此去舟車勞頓,仆奉命來此等候,負責照顧。仆姓李。”

“李娘子。”虞年年將行禮的人趕忙拉起來,有些羞澀,“我是第一次出門,有許多不懂的地方,今後就有勞您照看了。不要叫我女郎,我叫虞年年,您叫我年年。”

虞年年以往在太尉府的時候,根本就不怎麽出門,到了涼州王府,更是只困在一隅,算是與外界全然隔開。

像是一只初生試飛的雛鷹,對一切好奇滿懷期待,卻又懼怕。

虞寄白思慮周全,將路全為他鋪好了。

李娘子一笑,將手中的鬥笠戴在她頭上,“將這個戴上,省得有人見了麻煩。方圓十裏的客棧,您兄長全都包下來了。”

虞年年驚詫的微微張大了嘴,“都……都包下來了?”

“他是刻意混亂視線的,怕有人知道您到底住在哪兒。”李娘子牽著她的手,讓她小心地上的台階。

不止是方圓十裏的客棧,從這兒到晉陽背道而馳的十裏內客棧,也全都包下來了,每一處客棧,都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