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虞寄白從懷中摸出一個搪瓷藥瓶, 哆嗦著拔開藥塞,本想倒些在掌上,藥丸卻地裏咕嚕灑了滿地,他忙跪爬在地上, 匆忙塞入口中兩顆, 不斷喘著粗氣, 壓抑著痛苦。

良久, 才與平常無異。

聽聞狩陽帝從終南山新尋來一位高人, 不但能點石成金, 操控風雨, 甚至還能逆天改命。

傳聞高人修習了長生不老之術, 如今三百歲了, 還是如年輕人一般俊美。

狩陽帝大喜, 將其封為護國大國師,衣食住行皆比肩太子, 一時間風頭無兩、榮寵非凡。

民間傳聞,往往更加邪乎, 一個傳一個亂了套, 有說大國師是天神下凡,已經活了一萬八千歲;還有說國師是金龍化人,來庇佑大梁。

六月二十四,是慕容澹十八歲生辰。

晉陽正值初夏,夏光爛漫,風暢日和。

慕容澹還未出現,設宴的湖心亭就已經賓客攘攘,錦衣華服,香風湧動, 互相寒暄著。

太子知道慕容澹不喜他,今兒來也不是專門為慕容澹祝壽的,單純是來添堵的。

他拉著重臣們談笑風生,像是極為吃得開模樣。

一幹大臣總覺得心裏惶惶,畢竟涼州王生辰,他們跟太子談笑風生算怎麽回事?

但太子他們又惹不起,只能賠笑。

太子講個笑話,沒逗笑旁人,自己先哈哈大笑,他們又不能放著太子尷尬,便一起幹笑,場面看起來荒唐極了。

眾人不斷將目光瞥向身著白衣,遺世獨立的虞寄白,想上前搭訕,卻又礙於他那一身清高縹緲的氣質踟躕,最後只好遠觀。

虞寄白閉著眸,難得沉默寡言。

沈之昂看他,嗤笑一聲,平日裏沒見這麽端方,這人倒是慣會做戲的,糊弄人一套一套的。

慕容澹正在換衣裳,玄色的衣料,織就出並不明顯的暗紋,只有在陽光下才若隱若現流動,發絲細的金線在袖口衣領大片勾勒。極為低調華貴,也十分沉重。

“殿下,各府的生辰賀禮都到了。”管家將整理好的名冊恭敬遞上去。

慕容澹沒看,隨手扔在桌上,“太尉府送的什麽?”

他倒是十分好奇,虞家給虞太尉送來的錢財珍寶都被他銷毀了,莊子產業也付之一炬,虞太尉著急忙慌的把所有姬妾都賣出去湊嫁妝和聘禮,如今能舍得拿出什麽樣的生辰禮物給他。

管家嘴一抽,想起虞太尉送來的東西,“虞太尉送來一副字畫。”

“他自己畫的?”

“是。”

“丟人現眼。”慕容澹冷冷嘲了句,“真拿自己什麽上的了台面的東西了。”

管家也覺得虞太尉此舉摳搜的不行。但凡虞太尉是個赫赫有名的才子,字畫在晉陽裏有些名氣也就罷了,但那拙劣的畫工,委實有些寒磣。

慕容澹出去的時候,太子尚在談笑風生,見慕容澹,心驚之余,對他暗暗投了個挑釁的眼神,又匆匆避開眼睛,不敢再看慕容澹的目光。

用最慫的態度,做最有骨氣的事兒。

眾人起身同慕容澹行禮道賀。

“太子方才說什麽了?大家如此高興,不如說出來與孤同樂。”慕容澹撩起衣擺落座,繼而看向太子,“堂兄近日倒是春風得意,想必是因大婚將近。”

“沒什麽,不過是閑話家常,堂弟久不在晉陽,即便孤說了,想必你也聽不懂。”太子對慕容澹傲慢的態度極為不滿,明著懟又不敢,只能暗搓搓的,試圖用這樣的話來營造一種孤立感。

慕容澹像是不介意,沖著太子,無聲的說了兩個字,繼而又笑意盈盈,好似無事發生,舉杯邀眾臣共飲。

太子瞳孔一縮,心臟驟然被攥緊。

□□年前,慕容澹才十歲,生的漂亮,像個女娃娃,他便問,“你是哪家的貴女?我娶你做媳婦?你先給我親一口。”

慕容澹冷冷地看著他,也不知十歲的孩子哪兒那麽大勁兒,抓著他的頭就往池塘裏按,聲音稚嫩卻沙啞,冷漠異常,“你說什麽呢?小雜種?”

他溺水的快要死了,還不忘反駁,嘴裏咕嚕咕嚕吐泡泡,“不,我不是……”

“亂.倫生下的,不是雜種是什麽?”

太子是狩陽帝與親妹妹荊河公主私通生下的孩子,先帝知道,卻並不在意,畢竟這種事情在慕容家並不稀奇,但暗裏戳脊梁骨的並不少。

太子他這輩子最痛恨雜種兩個字,也只有慕容澹會照著他的痛處,不斷的踩。

眾人發現,太子突然安靜了,但也只是慶幸,安靜了好,安靜了好啊!

省的他們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虞年年她們換了衣裳,霧藍色的裙子,露出纖細的腰肢,長袖輕輕地攏在地上。

她想著,宴會趕緊散了,她好回家喂雞喂鵝喂狗。

小家夥們兩個月裏長得飛快,狗子已經長得很大,她抱在懷裏都十分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