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兩相權衡,還是給燕燕攢錢容易些。反正她一開始帶燕燕回來就打著這個主意,讓他替代自己出去,自己得不到的自由和快樂,讓他代替自己來領略。

她托著腮蹲在地上,一邊豎起耳朵聽房子裏的動靜,不多一會兒,就有些昏昏欲睡。

墻外冒出半張人臉,慘白的與夜色月光襯托,失了顏色的嘴唇和汗濕的頭發,像坊間傳聞的女鬼一樣。

虞年年半睡半醒之間,嚇得一個激靈,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她膽子小,怕黑怕鬼怕冷怕熱,小姐身子丫鬟命。

“哐啷”一聲,什麽東西砸在地上,她再定睛一看,那張蒼白的鬼臉是萱女。

萱女眼角的胎記淌著血,靜默看著虞年年,可怕又虛弱,指甲摳在墻上,看樣子體力不支馬上就要掉下去了。

虞年年趕緊小跑過去拉著她的手,把她從墻的那頭,氣喘籲籲拉到墻的這頭,萱女從墻上掉下來,砸在她身上,五臟六腑都快被壓碎了,胎記上淌的血蹭在她臉上。

“門壞了,你怎麽還翻墻?”虞年年忍著疼把萱女扶起來,兩個人一並坐在房子前的台階上。

她咳了兩聲,喉嚨裏都是血腥味。

萱女沒說話,轉頭輕輕撫上她的臉,帶著薄繭的手指摩挲在她細嫩的皮膚上,有些蜇痛,虞年年下意識眯了眯眼睛卻沒說話。

“年年……”萱女的聲音像是從虛無縹緲的天外傳來,空洞無神。

“嗯?”這是萱女第一次如此親昵的喚她,“咳咳……”她剛想說話,喉嚨裏又冒出血腥味。

“我母親死了,我明天要走了。”

虞年年心裏一驚,情緒激動扯動內臟,抽痛,“你去哪兒?”該不會要尋死吧?

萱女搖搖頭,她忍辱含垢在太尉府,都是為了母親,現在母親不在了,她得另謀去處。

“明日陛下會在街上縱馬,我要去攔馬。”萱女眼睛裏光芒驟然一閃。

虞年年額上起了一層冷汗,握住她的手,“陛下的馬會踩死人的。”

縱然狩陽皇帝荒淫無度,暴虐成性,但每次上街,總有不少想改命的女子有意等在他的必經之處。

本朝並不注重女子貞操,多的是婦人再嫁,宮中最得寵的李夫人以前便是市坊裏殺豬匠的媳婦,在陛下長街縱馬時候被看上的。

懷有夢想的人許許多多,但成功的寥寥無幾,大多都因躲避不及死在馬蹄下了,聽聞宮中特意用馬和狼□□產出異獸用作皇帝坐騎,所以異常兇猛些。

萱女鐵了心,湊過去給虞年年看她的臉,那眼尾處嫣紅的胎記,用了紅色顏料刺出瑰麗的牡丹,妖異又新穎,怪不得會流血。

她在虞年年手腕處蹭了蹭,“行的。我今夜同你告別來,攢下的糧食,還有煮飯器皿扔在你墻角了。”

虞年年這才知道剛才那“哐啷”一聲,掉下來的是什麽。

“我去掙個富貴,好了便接濟你。”

虞年年不要她接濟,“你好好活著就成,我只要你活著。”

萱女咧開嘴,露出笑,與眼尾牡丹相應,竟不知誰更艷麗些,彎腰用力抱抱她,“你也好生活著。”

虞年年感覺自己臉頰上冰冰涼涼的,一摸,是淚水。萱女要去危險的地方,要拼命一搏,她沒什麽理由資格阻攔,這裏對萱女來說本就是地獄。

“我幫你梳頭吧,梳得漂亮,陛下一定喜歡你。”虞年年拉著她出院子,回了萱女的房子,這還是萱女第一次走虞年年家的正門。

與萱女同住的是清清,她早倒在床榻上睡著了,臉貼在被褥上,發出小小的鼾聲。

虞年年小心翼翼,不弄出一點聲音。取了篦子,兩個坐在院子的台階上,對著月色,為萱女梳頭。

她只會梳簡單的發髻,便用篦子沾了頭油,給萱女頭發疏通了,用木簪挽了個低髻。

萱女用胭脂在唇上和面頰上暈開,一時間增色不少。

這些都是她的情郎們送的,一直沒什麽用的機會。

“真好看。”虞年年眼裏濕濡起來,卻笑著誇她。

無論萱女成功與否,這大概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

萱女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大抵明白你說,你那奴隸是你希望的意思了。”

她自己對虞年年何嘗不是這樣?虞年年比她幸運,甚至是她所接觸相同處境裏最幸運的一個。

她以往對虞年年有嫉妒,有羨慕,嫉妒羨慕她不用去逢迎那些達官貴人,但也希望虞年年一直這樣下去,最好能碰到一個真心相待的人,一輩子脫離苦海,不用如她這樣拼死一搏。

她所想要的,所渴望的,虞年年代替她得到,也算是她得到了。

人越痛苦,便越渴望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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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澹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不久便停下了,他穿上虞年年的衣裙出門,頭發濕噠噠散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