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慕容澹飛快將衣帶系上,目中閃過一絲殺意,“你看見什麽了? ”

“就看見你肩上的疤了啊!燕燕,他們是不是打你了?你怎麽這麽多傷也不告訴我?疼不疼啊?”虞年年放下皂角等物,就趕忙上前就要扒他的衣服,想要查看傷疤。

她不知道慕容澹剛才為什麽兇巴巴的抵觸,但也顧不上太多,只一味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體上了。

慕容澹天生多疑,即便平日裏虞年年看起來再單純無辜,他也不免心生猜忌,想著虞年年剛才到底看去了多少,“早就沒事了,你不必多管。”

這些都是早年他在涼州時候,與敵人拼殺,或者與野獸纏鬥留下的,皆是英勇的勛章,怎麽可能是愚蠢的被那些人鞭笞的?

涼州與晉陽皇都風氣不同,涼州地處邊塞,崇尚武力勇者,負傷多者,死裏逃生,只會讓人更加敬佩。晉陽則無論男女老少,皆追尋光潔細膩的軀體,秀麗柔軟的體態。

慕容澹自然是為自己肩上深陷的疤痕為自豪。

他摸了摸腰側的小彎刀,出鞘,就算他慢吞吞的架在虞年年脖子上,這種小廢物也反抗不了吧。

鐵器碰撞的聲音又一響,彎刀被收回鞘中,罷了,即便她知道自己是男子,怕也沒有宣揚出去的膽子。

虞年年意外對上了慕容澹的眼睛,忍不住瑟縮,收回了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說沒事那就沒事了。目光下移,落到慕容澹胸前……

慕容澹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臉一下子鐵青。你這是什麽表情?嫌棄還是驚恐?

“滾,滾出去。”他拎著虞年年的後衣領,把人扔出房子,從裏面落鎖。

虞年年戳了戳自己胸前圓圓鼓鼓的一片,襯得腰格外纖細,又想起慕容澹的一馬平川和鐵青臉色,以為他是自卑,忍不住隔著門縫安慰,十分真誠,“燕燕,沒事兒。你還小,會長的,到時候長得比我的還大。”

裏面沒動靜,她在門外踱步了兩圈,以為剛才的安慰不起作用,便繼續,“而且這東西長著實在不方便,沉甸甸的,礙手礙腳。若是可以,我一點兒都不想要,我十分羨慕你的,你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裏面依舊沒動靜,虞年年忍不住埋怨自己,“你怎麽眼睛亂瞟?惹燕燕生氣了吧!”

慕容澹越聽外面虞年年的溫聲軟語,越覺得胸悶氣短,恨不得現在就穿上衣服出去把人掐死,後悔剛才為什麽沒直接把她抹脖子了。

什麽叫以後會比她長大還大?他是個男人,這種話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浴桶又小又舊,他站在裏面,水只能漫過他的腰際,露出緊實線條流暢的胸膛脊背,還有縱橫交錯的新舊傷疤。

慕容澹由這浴桶,忍不住聯想起一件院子裏躺著的破舊門板,黃土飛揚的小院,四處漏風的房子,吃糠咽菜都達不到的飲食條件,還有咯吱咯吱的床榻板……

以及外面蠢得可憐的,房子的主人。

雖然鍋碗瓢盆是在他的縱容下丟的,但沒了東西做飯,把他餓著,就是虞年年的錯了。

他將源源不斷的憤怒郁躁,一半安放在狩陽帝身上,一半安放在虞年年身上。

一個是令他落到此境地的罪魁禍首;一個是他單純討厭的人,只會哭唧唧的小廢物,地位卑賤又弱小,討厭遷怒她根本不需要什麽理由。

他再一次反思自己剛才為什麽沒抹了她脖子?分明這樣討厭。

房間裏響著水聲,虞年年蹲在外面的院子裏,抱膝為以後規劃。即便月亮照得周圍清清楚楚,她依舊害怕黑夜,便靠在房子的門上,聽著裏面嘩啦啦的水聲,勉強緩解恐懼。

以往慕容澹沒來的時候,虞年年怕黑,但得省著燈油,於是天還亮著就得強迫自己睡下去。慕容澹一來,事情多了,睡覺時間自然而然往後延遲。

她指甲在地上劃了一道,開始思考。燕燕明顯適應不太了這樣的環境,她改善生活的步伐得加快了。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裏面包著十枚銅幣,她小心翼翼攥在掌心。

又隨手從地上撿了根稻草,在黃土上劃拉。

首先畫了個圈,放進去兩枚:要把門修上,門繼續壞著,還會引來竊賊。

然後畫了個小圈,又放進去兩枚銅幣:去找找人,看能不能買到舊的小鼎和碗。

最後畫了個大圈,將剩下的六枚銅幣都放進去:這些留著給燕燕做衣裳鞋子。再買些粟米給他吃,省的總吃糟糠他吃不慣。

虞年年看著空蕩蕩的手絹,望著清冷的月色微微嘆氣,上個月洗衣服掙的錢,一下子又要花出去了。

照這樣下去,她什麽時候才能攢夠錢,賄賂人給燕燕做一副“驗”,把他送出去過自由的日子。

她馬上就要十五歲生辰,看姜夫人和家主的意思,應當是已經為她找好了去處,她要逃出去簡直難如登天。貴族豢養的家姬出逃,從那些官差裏換副驗,會要十倍的價錢。一個不巧,官差跟主家串通了,給了錢還要被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