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邢覓楹擔心磐磐被天家氣象與皇帝的風度所迷,若沉湎於想入宮侍君,恐影響她日後擇夫,道:“你……磐磐,你聽我的,皇上並不適合你。”

顧磐磐笑著說:“阿楹放心,我知道的。”

邢覓楹可正是不放心,她看看周圍,低聲對磐磐道:“不如我跟你講講皇上的事吧?”

她出自邢家,許多別人不知道,不敢說的,她卻是清楚。

“好啊。”為了水參,顧磐磐正好想多了解這位皇帝,兩人的腦袋便貼在一起,聽邢覓楹說起宮闈舊事。

當今皇帝隋祉玉,出生本是頂頂尊貴。

是太宗皇帝唯一的嫡皇孫,太子夭折兩兒兩女後得來的嫡子,當眼珠子一樣的嬌愛。

然而,當年太宗的皇子眾多,年歲亦相近,奪嫡極為激烈。太子受到誣陷,被羅織“殘殺手足端王、結黨謀逆”等罪名,在被捉拿的過程中不堪受辱而自戕。

太子妃也追隨而去。

隋祉玉的好日子就此結束,剛滿周歲,便被收繫在偏僻的景華宮。

喂養他的奶娘不用心,令他幼時遭了不少罪,只有一個老太監叫羅虛,始終悉心愛護,甘苦共伴。

後來太子一案得到平反,太宗皇帝憐憫這個皇孫,駕崩前一紙詔書,六歲的隋祉玉才終於結束幽禁,封楚王。

繼位的是隋祉玉的八叔,也就是先帝。

先帝將隋祉玉丟在京郊玄陽苑養著,遠離權力核心,又便於監視。畢竟曾是嫡皇孫。

這位楚王隋祉玉,脫離羈困的幼年,少年時是個閑雲野鶴,與世無爭的性子。

除了書畫棋道,談玄論釋,便是寄情音律、譜曲制琴,少時已能親手削木撚弦,斫磨髹漆,制出名動一時的“谷雨”“青狐尾”等琴,清越圓潤的宏雅之聲,聞者無不神醉。

在太皇太後每年生辰,少年隋祉玉還要獻一曲《長生賦》。

當著面雖是領了太皇太後恩典,下來卻有人嘲笑,天潢之貴,卻與琴師無異。

隋祉玉也不介意,依舊自得其樂,遠離權力。

他那園子裏還喂著一群鹿。閑時常與鹿相伴,漫步林間,真是秀毓至極,也溫馴至極。

誰人不說,楚王殿下就像那白鹿。優美,高貴,無害。

顧磐磐聽到這裏,忍不住道:“阿楹,我怎麽覺得,皇上不是你說的樣子。我前幾日瞧著……”她聲音更小了些:“皇上似乎很冷酷。跟你形容的,也差得太遠。”

她回想著,皇帝身上那種居高臨下的掌控感,跟“無害”這兩個字全不沾邊。

邢覓楹點頭,答:“那是,我之前說的是陛下他的從前。”

現在的皇帝當然不像只鹿。

她解答磐磐的疑惑:“皇上變化這樣大,大概是因為……皇上最重要的人,在他登基前死掉了。”

“皇上最重要的人?是一名女子嗎?”顧磐磐好奇問。

邢覓楹搖頭:“不是,是個老太監。就是我之前告訴你的,從皇上出生開始,就一直照顧他的老太監羅虛。”

那是在皇帝登基大典的前夕,右金吾衛中尉李蒙與雲騎儀仗衛隊指揮程望勾結作亂,率兩隊軍士從南華門攻入禁中,老太監羅虛就是死在那晚。

誰能想到,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楚王,能第一時間下令圍殺置疑登基詔書的大臣,還親手揮刀割開叛將李蒙的脖頸,被鮮血噴了半張臉還笑得叫人不寒而栗,簡直像換了個人。

南華之亂在當晚便被鎮壓。新帝的冷酷狠厲,從此開始展露。

第二日,隋祉玉踏著禁中前夜被擦凈的血道,一步步邁上丹陛,如期舉行加冕。

隨即是李、程兩家,以及追隨的主要武官,滿門抄斬。直接致羅虛身死的李蒙更是被挫骨揚灰。

總之,有人猜測,隋祉玉是因為老太監羅虛的死,性情大變。也有人猜,是他善於克制隱藏,從前是不得不偽裝得無欲無求,那次不過是露出本性。

到底哪個才是隋祉玉的本來面目,誰也不清楚。

不過如今也不再重要,原本天子就是高高在上,不容人揣度。

顧磐磐聽完很是出了會兒神。

其實,她是很能理解的,理解那個內監對於皇帝來說,意味著什麽。

她幼年到少女這段成長,也是與爺爺相依為命。她如今進京學習課業,想找一戶靠得住的夫家,也正是為讓爺爺往後不要再為她這般操持辛勞。

她完全不敢想象,若是爺爺離開人世,她會是什麽樣子。更何況,最親的人遭到殺害,比起壽終正寢,那種痛苦,應該是更痛得多吧。

——

“你們也在這裏……”

顧磐磐還在出神,突然聽到一道秀氣的嗓音,是容初嫣的聲音。轉過頭去,見到果然是她。

容初嫣身邊還有一道男子身影,身著玄青袍服,偉岸而沉穩,竟是容定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