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容定濯居然出現在青鸞書院,這實在令邢覓瑩詫異。

容家與邢家關系復雜,明爭暗鬥,絕對稱不上交好,可又在尋找與皇帝之間的微妙平衡。

邢覓瑩便行了個禮,道:“容六叔。”

顧磐磐一愣,容六叔?

據她所知,得這樣稱呼的,只有當今的中書令容定濯。這名字如雷貫耳,顧磐磐在青鸞書院多次聽過這位的赫赫名聲。

顧磐磐就好奇地看向容定濯,驚訝於對方看著竟這樣年輕。

容定濯見顧磐磐看過來,倒是收回視線,轉向邢覓瑩,略微頷首,以示回應。

邢覓瑩向容定濯打完招呼,立即就拉著顧磐磐走掉,對容初嫣,她可沒做表面功夫的興趣。

她倆關系並不好,如今是井水不犯河水。

顧磐磐與容初嫣更是沒有什麽來往,完全不熟悉,便只是朝容定濯與容初嫣微笑點點頭,就隨著邢覓瑩急匆匆離開。

可兩個女孩尚未跨出前面的圓洞門,已聽到有個老人的聲音:“顧磐磐,我正叫人去尋你。你既來了,便過來罷。”

顧磐磐一聽,是書院的院正,賀元逢。他先前正是去交代人找顧磐磐。

顧磐磐當即停下腳步,與邢覓瑩道別,一個人又折回來。

這裏靠近善始閣,賀院正辦公的閣樓,女學生們很少到這裏,所以邢覓瑩才拉著顧磐磐過來。

顧磐磐來到賀院正的近前,給賀元逢福了一福,賀元逢趕緊向她介紹容定濯,道:“顧磐磐,這位是容相爺。相爺有事要問你。”

容定濯作為實際把持尚書中書兩省的首相,眾人見了,稱令公的少,大都是恭敬稱呼他為相爺。

顧磐磐心下詫異,便又連忙向容定濯行禮:“顧磐磐拜見容相。相爺要問什麽?”

顧磐磐站得不遠,容定濯已將她上上下下看個清楚,連她眼尾微翹的弧度,眼珠深深的黑色,細微的表情神態,都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屏息片刻。

容定濯名義上是來求購賀元逢手裏的一幅名畫,其實是專程為顧磐磐而來。

這幾日,他派人去往西都找顧迢齡調查顧磐磐的身世,顧迢齡卻去了蜀中,消息還未有這樣快回來。

那一晚在公主府,畢竟相隔太遠,容定濯今日來,便是想將顧磐磐看得更仔細。

顧磐磐如今上完課就要進宮,他索性親自過來一趟。

他自是不可能說明真實來意,只是道:“聽聞顧姑娘的祖父是顧迢齡。顧迢齡當年制的藥酒和針灸手法,稱得上兩絕。家慈有腿腫的舊疾,他從前為家慈施過針,頗有成效。我聽說你也在學醫,不知可曾同你祖父學過施針?”

原來如此。顧磐磐聽了,很是不好意思,其實爺爺並不想讓她學醫,也沒有教她施針,她有許多東西都是偷學的。她的藥酒倒是制得很不錯,但這針灸,她卻是沒有學到。

她便說:“要讓容相失望了,爺爺並未教過我針法。還讓相爺您親自跑一趟。”

顧磐磐想著,容相爺也真是侍母至孝,這其實不用他本人來的,命人通知她一聲即可。

——

這邊容定濯在與顧磐磐說話,一旁的容初嫣表面平靜,心中其實已是波瀾急湧,

震驚不已。

只因她暗中觀察到,她的六叔……先前就看了顧磐磐好幾次。等顧磐磐走近,他更是一直在看顧磐磐。

看一個女人好幾次,這對別的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容初嫣不清楚。但對於她六叔來說,意味著什麽,她可就太清楚。

她的這位六叔,對當年的六嬸一直都是不冷不熱。八年前,那位在容家存在感很低的六嬸過世以後,她的六叔就沒有再續弦。這些年,六叔一直在為容家掙前程。

她六叔可謂是仕途極順,在做中書舍人時,就已深得先帝信任,後歷禮部侍郎、西川節度使等職,進拜中書令,年紀輕輕一躍為先帝眼前第一人。

先帝在明豐五年設明政堂,原是規定由宰相們秉筆輪值,三省長官、副官共議國政。可那時,先帝幾乎就已不大親政,沉湎於煉丹以及貴妃喬氏,明政堂不久就被固定在中書省,由容定濯執政事筆,大事小事幾乎就是他說了算。

也借由那段時日,三省副相都換成了容定濯的人,他更是攬奪財權,牢牢掌握戶部,還將自己的親信安插到鹽鐵司、漕運使司等財政要脈所在。財政乃邦國根基,可想而知他的權力之盛。

當然,大長公主進獻的喬貴妃,當今的貴太妃,也在其中發揮頗深的作用。

像她六叔這樣一個能呼風喚雨,又相貌英俊出眾的男人,想上位做繼室的女人自然是多不勝數,可都沒被她六叔看在眼裏過。

容初嫣從未見過容定濯那樣去看一名女子,自是心驚肉跳,便又轉眸看向顧磐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