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尋個由頭而已,皇帝也不會細究。

聽聞一道男子的嗓音叫“起”,女孩們方似解禁般的稍松口氣,站起身,隨即都臉紅起來。

皇帝的聲線如拂弦叩玉,悅耳至極,讓眾女聽見聲音,就忍不住想直視天顏,看清他的長相。可他的語調過於寒冷,令人燥起來的血又涼下去。

大長公主原想等著皇帝隨意接兩句,若是要看看女孩們的畫作,點評一二就更好,畢竟容初嫣也在其列,皇帝多少會給容家,給容定濯這個面子。

但皇帝腳步並未停下,眼風從這群嬌紅軟綠一掠而過,沒有挨個看,更遑提品味少女們各有所長的風姿,已然離去。

君王威儀如崇山壓頂,令人不敢稍動。

直到皇帝走過去,眾女才紛紛擡眼看過去。

顧磐磐起身得慢,又站得靠後,也沒瞧見皇帝到底長什麽樣,就只看到眾人拱衛的前方,有一道年輕男子的背影。

那人穿著梅竹暗紋鴉色氅衣,墨發挽以玉犀冠,身姿高挑,步伐是上位者特有的沉著。遠遠望去,又有一種行於雲端般的孤逸。

正是當今天子。

但那一道影子,也很快也被後方隨駕的人遮擋,隨即拐入圓洞門,只余一抹微揚的袍角。

——

女孩們陷入沉默,尋思著先前可有給聖上留下印象,久久無人說話。

盡管大家又開始作畫,卻顯是心不在焉,心思早就隨著皇帝飛走。

顧磐磐與這些同窗其實算不上熟。雖說都在青鸞書院念書,但她主修的是醫科,與別的女孩一起上課的時候較少。

她沒覺得失落,反是松口氣。重新提筆落在潔凈純白的紙面,時輕時重拖曳,看著她創造的花朵在毫尖吐蕊綻放。

她想著,從皇帝對她們這群姑娘的反應來看,應該很快就能離開公主府罷?

可是,大長公主既請到皇帝,又有意獻美搭橋,“初遇”自然僅是第一步,後面還有別的安排,那才是“重頭戲”。

沒過多久,聶姑姑便又過來傳話:“大長公主請幾位姑娘前去小廬峰。”

小廬峰,正是大長公主、駙馬宴請皇帝之處,亦是公主府景致最妙的所在。

聶姑姑隨即點了顧磐磐、容初嫣等四人。余下的女孩,則安排在蘭園留用膳食。

要讓她們用膳,那便意味著沒可能再去禦前。被留下的女孩都很失望,羨慕看向顧磐磐幾人。

顧磐磐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下怦怦急跳,萬一皇帝真看上她,該如何是好?

她想起先前看到的楚峰修竹般的背影,想起在書院裏曾聽過的關於皇帝的一些傳言。她曾無意中窺見一名女同窗,面紅耳熱地描繪著,她隨母親進宮拜見貴太妃時,如何得見新帝,那語調中的向往憧憬,簡直壓都壓不住。

那樣一個男人,就算沒有這等尊貴身份,也會是個“禍水”吧。

更何況,如今朝堂形勢復雜,新帝年輕,剛十九歲,接掌的並非是一片安穩承平的江山,而是內憂外患,暗潮洶湧。

當今兩大文武世家,容家與邢家樹大根深,又有擁立之功。容定濯身為首相,執掌中樞,邢家盤踞軍中,兵權煊赫,加之外有異族窺機而動。前朝明爭暗鬥,後宮息息相關,可想而知是怎樣一潭不透底的深水。

顧磐磐心裏亂著,見聶姑姑催促得緊,也只好收攏思緒,緩慢走在隊伍尾巴。

就在她即將跨出門時,卻見閣中一名藍衣女孩以手按壓著肚腹,突然雙眉緊蹙,蜷下身子,“哎喲喲”一叠聲喚起來,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旁邊的人立即將這藍衣女孩扶到一旁坐下,少女們的目光,齊齊投向顧磐磐。只因在場的人當中,她是唯一學醫的。

顧磐磐自是調轉腳步,走過去,她對這個藍衣少女有印象,是叫楊晴鳶,出自江平伯府,便說:“具體是哪一塊兒痛?指給我看看。”

這楊晴鳶飛快看一眼容初嫣,咬著下唇搖頭:“我不知道,只覺得整個肚子都痛,好痛……”

顧磐磐捉過楊晴鳶的手,兩指搭在她手腕,又讓楊晴鳶伸出舌頭,瞧她的舌苔。接著將手按在楊晴鳶的胃脘,又問:“是這裏痛嗎?”

楊晴鳶胡亂點點頭。

顧磐磐又按她的臍周,問:“那這裏呢?”

楊晴鳶仍是淒聲道:“也痛,痛,顧磐磐,你可別丟下我不管——”她翻手緊攥住磐磐的手臂。

顧磐磐輕挑了挑眉,這姑娘手勁兒真大。

她又捏壓楊晴鳶的脅肋,接著是左右下腹,逐一詢問,表現出的耐心,倒是遠超她的年齡。

這邊顧磐磐在為人診視,那頭容初嫣面露憂色,道:“晴鳶這狀況真叫人擔心,就先讓顧磐磐留下來照料她罷?皇上那邊不可耽擱,得換個人去。聶姑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