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朝暮洞天(一)

“殺人?沒有人被殺啊。”

不管白梨怎麽描述幾天前發生的那場連環惡性殺人事件, 主角團的反應都如出一轍地迷茫不解。

李成言成了罪魁禍首,直接當著書院弟子的面毀掉了扶乩琴,說出他自以為的真相, 最後被他兄長親自拆穿, 惱羞成怒之下摧毀秘境,慕名至此的修士看了場熱鬧,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主角團也有驚無險地全身而退,準備今晚在尺素江畔放完花燈後,明天一早離開蒹葭渡前往東域。

白梨看著繪聲繪色描述計劃的綾煙煙、喜形於色的夏軒,還有抱著劍笑容滿面的姜別寒, 感覺一陣恍惚。

沒有苦大仇深, 也沒有虐心虐身, 三個人和往常一樣, 一路歡笑著打打鬧鬧。

“阿梨, 你不想一起來東域嗎?”

白梨先隨口答應,而後狠狠掐自己一把, 很疼,是真實的,不是做夢。

她又走上前,挨個把三個人掐了一遍,三人都痛呼起來。他們會疼,也是真實的, 不是幻境。

書院的青墻白瓦、江畔色彩斑斕的石頭、擠在水面打旋兒的花燈、來來往往的人影,無一不是真實的。

白梨抱著花燈蹲下來, 有些懷疑人生。

難道她之前才是在做夢?

“阿梨,快把花燈放了吧,”綾煙煙在一旁催促:“太晚了, 我們該回客棧休息了。”

白梨回過神,將花燈松了個角,那張五人畫像夾在裏面,她又摸了摸頭發,梨花華勝也在,身上該少的東西,一個都沒少。

她走到岸邊,想將花燈推入水中,卻昏昏沉沉地被岸邊石頭絆了一下,差點摔進河裏。

等等,差點摔進河裏……這劇情點怎麽也有些熟悉?

花燈卡在石頭縫裏,白梨站在岸邊束手無策,伸長手臂也撥弄不到。她回頭想找其他人求助,卻見方才還站在這裏談笑風生的三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她在綴著點點花火的黑夜裏四下張望,岸邊絡繹不絕的人影驟然少了大半,唯有一池載滿花燈的江水微波蕩漾。

“他們已經先回去了。”聲音自背後響起。

少年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身上跳動的光影呈現一片失色的空白,白梨微微眯起眼,過了片刻,他的眉眼才像凝聚在白霧中的殘墨,從那片空白中浮顯出來,若隱若現,忽遠忽近。

主角團不知何時不告而別,只有他在不遠處安靜地等她。

他把雙手背在身後,不疾不徐地走過來,“怎麽了?”

白梨有點遲鈍地移開目光,看著在石縫間艱難掙紮的花燈,“它被卡住了……”

未等說完,他直接淌進小腿高的水中,彎腰輕輕一撥,正在綻放的花燈從石縫中旋出,帶著黑金色的瑩光順流而下。

白梨盯著他的背影,好像他下一刻就會擅自拆開花燈,要看她藏在裏面的畫,但他今晚很安分。

白梨既恍惚又茫然:她好像總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更深夜重,水中花燈零落,一輪明月完完整整地映在江面,歡聲笑語逐漸消匿在黑暗中,恍如隔世。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起路來磨磨蹭蹭得像蝸牛爬,薛瓊樓走在一旁,腳步放緩,頭頂懸著一輪明月,身側也有一枚小月亮。

沒等走出多遠,他突然停下腳步,“你太慢了。”

白梨想說,你試試崴了腳還能不能健步如飛。

他站在原地,似是猶豫了一下,才背對著她半跪下身,“上來。”

白梨面露疑惑。

“快點。”他催促:“照你這樣走下去,我們今晚都別想回客棧。”

月影橫斜,星河流轉,墻頭柳暗花明,少年身上背著人,穿花拂柳而過。

整條小巷只有他們兩人,除了踩在青石板路面的腳步聲,萬籟俱寂。白梨摟著他脖子,手伸到前面摸摸他額頭,又掐他肩膀,他的沉默終於裝不下去:“你幹什麽?”

白梨在他耳邊說:“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他似乎在輕笑:“那你看出來,是真還是假?”

白梨下巴擱在他肩膀,垂頭喪氣:“沒有。”

漆黑的巷道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白梨在他背上打瞌睡打得小雞啄米,摸索著自己的大腿用力掐了一把。

“又掐我?”

“啊,對不起。”

白梨瞬間清醒,拍著他肩膀:“喂,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她興致勃勃地問:“一頭牛和一只豬放在火架上烤,為什麽牛死了豬沒有死呢?”

薛瓊樓垂眸看著地面,這次選擇了不同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在背後哼了一聲,“你果然是假的。”

少年腳下亂了一步,強作鎮定:“什麽假的?”

“如果是真的薛瓊樓,他才不會上當,他會說那頭豬知道的太多,所以才被滅口。你回答不知道,不就是承認你是豬嗎?上當得這麽快,你肯定是假的……快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