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鹿門書院·符令之爭(一)

眾人在尺素江邊遊賞月下江景的時候, 鹿門書院內卻是一片來來往往的奔忙身影,緊鑼密鼓地為明日符令之爭作準備。

宋嘉樹與李成蹊兩人在謄寫玉牌,時不時有師弟跑來詢問, 宋嘉樹不厭其煩地一一解答, 口若懸河,李成蹊更多的只是埋頭苦幹,偶爾開口也是惜字如金。

有忙裏偷閑的交頭接耳,李成蹊不開口斥責,只是看著他們笑了笑,竊竊私語的小弟子們便都不好意思地閉了嘴。

“李師兄人挺好的, ”過不了多久, 他們又開始嘀咕起來:“就是為人處世太死板了, 怪不得山主偏愛更伶俐一些的宋師兄。”

“噓!小聲些!你還真仗著李師兄脾氣好, 不怕被他聽到!”

嗡嗡談話聲小了些。

“出事了!外面出事了!”大門猛地推開, 有人飛奔進來大喊:“又有人死了!在江裏!”

李成蹊和宋嘉樹兩人霍然起身。

人都聚在江邊,指指點點。

幾縷血絲在尺素江江水裏蕩漾開, 江水玄黑,宛若一個巨大的無底洞,將月光悉數吞沒。

墜江的人被拉了上來,一襲襦衫染得血紅,鮮血摻雜著冷水,從身上成股流淌下來。腹部一個血肉模糊的洞, 金丹已經被掏走了。

“這是第幾個了?”

“我是三日前來蒹葭渡的,每日必死一人, 少說也是第四個。”

圍觀者議論。

“查出來是誰幹的嗎?”

回答的人都搖頭:“看樣子沒有一點頭緒。”

正談論著,一群穿月白襦衫的弟子們匆匆趕來,打頭的是宋李二人, 看熱鬧的路人識相地退到一旁,看著他們將那人擡上岸。

李成蹊將他黏在臉上的亂發撥開,這人凍得臉色青紫,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誰認識這個人?”

這些死掉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些無名無姓無親無友的散修,孤零零客死他鄉,也無人接管,唯一的影響是給大家帶來恐慌。

至於下殺手的人,估計是想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升修為,好贏得符令進入秘境,所以才拿走了這些人的金丹。

李成蹊又問了一遍:“誰認識這個人?”

“是那個儒修。”一道聲音傳來。

李成蹊一愣,循聲望去,“姜劍主?”

“之前有人在對岸比試的時候,我多看了兩眼,”姜別寒盯著這人若有所思:“雖然看不清他的臉,這身衣服卻記得很清楚。”

“對對對,我也看了那場比試。”他打頭開口,立刻也有其他人接話:“這位公子和一個大漢比試,還輕輕松松地贏了呢,真是沒想到轉眼就成了這樣子,真是可憐!”

當時圍觀的人不少,這人身法飄逸,令人印象深刻,緊接著便有不少人站出來作證。

“贏了那大漢後,他便一個人低調地走了,這倒沒什麽奇怪的地方。不過那大漢被個孱弱的讀書人戲耍一番,離開的時候還罵罵咧咧極不服氣,我看這人很可疑!”

“是呀,他還放狠話說,等明天上了擂台,最好祈禱著別遇上他,否則要將這人打個半死,簡直是目無法度!”

得虧今晚江邊人多,這人喪命後還有人替他講話,否則像前面幾個無名之輩,死得不明不白,還無處訴冤,便真要成一樁陳年冤案。

線索差不多都有了,李成蹊問:“和他比試的那人在哪?”

“在……誒?那人怎麽不見了?”

過了這麽久,那人估計已經早已混入人群中悄然離開,說不準得知消息後連夜離開蒹葭渡,按著散修們浪跡天涯的腳力,再晚一步,恐怕追到天涯海角都追不上。

李成蹊不敢久留,匆匆帶上人去追。

宋嘉樹留在原地,垂頭看著地上這個性命垂危的散修,指揮其余人將他擡走。

不知誰開口問了句:“他還有救嗎?”

宋嘉樹微笑著擺出一個歉疚的表情:“金丹沒了,魂魄受損,恐怕……命不久矣。”

開口的是個理中客:“你們鹿門書院不救人嗎?”

宋嘉樹笑容一僵,繼而又道:“我們已經在調查了,諸位放心,這幾日在蒹葭渡興風作浪的兇手,今晚我們一定能查出來。”

“是救人,不是查兇手。”那人振振有詞:“不是說山主有一張扶乩琴,能夠修補魂魄嗎?你們讀的是聖賢書,心懷天下,怎麽到現在都不見他出手救人?”

宋嘉樹笑意慢慢沉了下來。

他不像李成蹊,膩膩歪歪的,同情心泛濫,為救個毫不相關的人,不惜忤逆先生。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他無時無刻不在自省,也從不敢逾越先生的底線。先生的原則就是他的原則,先生為人處世之道就是他為人處世之道,他很清楚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也願意接受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書院自有打算。”宋嘉樹重新掛起笑臉,鎮定自若地作了一揖:“諸位今日盡興了,便早些歇息,明日符令之爭,可不是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