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3/5頁)

“我一直在想,只要我手中權勢讓太子忌憚,讓李家必須依靠我,那我就能和李家提出條件,我就能告訴所有人,我要言尚做我的駙馬。只有到我手中權勢讓人不能小瞧我,我才能自由地嫁給我想嫁的人,過我想過的生活。”

她眼中的淚向下掉一滴,濺在言尚握著她的手臂上。

他胸口發澀,對她的許多指責,在她這一滴眼淚下,都說不下去了。

暮晚搖眼中淚落,然而她的神情卻是倔強的、不服輸的:“你走了半年,我非常認真地思考,你想要的期限,我到底多久能給你。我給自己的目標是兩年,兩年內,我一定要嫁給你,並且讓李家、太子,全都不反對。

“我不靠自己,難道能指望得上你麽?言尚,你是從來不肯以公謀私的,我指望不上你。我愛上一個一心為公的人,我不怨你,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自己走。你現在說我愛權愛得不正常,你讓我放手……言尚,不經他人苦,莫說他人惡。我沒你幻想中的那般好,可我也並非十惡不赦。

“你我立場不同,非我所願。然而你要與我兵刀相向的話,我一步也不會退,一下也不會手軟。

“言尚,當日你投靠我的時候,我就說過,一旦你不為我所用,一旦你我走了不一樣的路,我會殺了你。而今……你我各憑本事吧。”

她甩開他拽她的手腕,向外走去。他追了兩步,立在屋門口,卻只見她傷心離去的背影。言尚心中生起迷惘,生起許多澀然。這人世間,很多事並非非此即彼,他要幫一些人,就要傷害另一些人。

他堅信他是對的。

可是暮晚搖也不是為了做壞事,而要選擇和他為敵。她為的是自保,為的是……能有和他成親的那一日,不受人質疑,不被人拋棄。

-----

這個晚上,後半夜下起了雨。

言尚一夜未眠,想了許多事;暮晚搖也一夜沒睡,熬得眼通紅。

還睡不著的一個人,是劉文吉。

劉文吉坐在暗室中,孤零零的,給自己一杯又一杯地倒酒喝。自從開始掌控北衙,他在皇帝面前當職的時間少了很多。就如這個晚上一樣,他有時間自己躲在屋子裏喝悶酒。

酒液下腹,下腹燒得灼灼,腦中一遍遍浮現的,便是傍晚時看到的春華抱著她孩子、在水邊笑靨婉約的那一幕。

劉文吉面無表情。

自從去勢進宮,他忙於各種事務,和各種人打交道。他讓自己格外累,格外卑微。因為只有這樣,他能忘掉春華。

一年過去了。

他一次也沒有想過春華。

一次也沒有。

只有不想她,他才能活下去。只有不想她,他才能說服自己。

可是她今日猝不及防地出現,有愛她的丈夫,有依賴她的兒子。她生活幸福,笑容如清露般湛湛。

劉文吉又嫉妒,又心酸。他如今躲在黑暗裏,捂著自己日漸扭曲的一顆心,傷痕滿滿,只能兀自流淚——

為何獨獨讓她看到了這樣的自己?

為何要讓她看到?讓她看到她愛過的人成為了一個太監,並且是一個滿手鮮血的太監。

難道要她同情他麽?可憐他麽?

上天讓人相愛一場,早早忘卻彼此便是應該,最後遺留的,為何是同情?

他怨恨這個命運,他不甘心這樣的命運!

-----

劉文吉枯坐一夜,聽了一夜悶雨。次日天亮,雨水歇了。劉文吉洗把臉,知道自己的狀態不適合服侍陛下。他正要告假時,外面的內宦來敲門。

劉文吉疲憊地讓人進來。

那內宦在他耳邊小聲:“公公,羅修死了。”

劉文吉猛地睜開了眼、

內宦賠笑:“不是我們殺的,我們找到人的時候,他倒在水裏,已經被泡腫了。我們是在一位郎君的府邸後山找到人的……那位郎君幫我們解決了羅修,並且說,可以說羅修是喝醉酒,掉到水裏淹死的。有人查下來的話,那位郎君會幫我們作證。”

劉文吉定定看去。

他看著這個內宦的眼神,頓時明白了:“……是有人來送投名狀?呵,士人向來瞧不起我們,不知是哪位如此有先見之明?”

內宦輕聲:“是趙祭酒。”

劉文吉皺眉,沒聽過這麽一個人物。不過祭酒嘛……無足輕重的顯貴清官,沒聽過也是應該的。

內宦:“那位趙公要來拜訪公公,不知公公可願見他?”

劉文吉唇角浮起一絲惡意的、嘲弄的笑。

他聲音輕緩,漫不經心:“見!怎麽不見!有士人來投靠……日後還會有更多的。”

他低頭看自己修長的手指,卻隱約可見昨日這手掌中的鮮血。他唇角的笑便加深,聲音更輕,扭曲一般的:“看著吧,這只是剛開始。來依附我的士族,只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