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4/6頁)

他目送著這啞婦漸漸消失的身影,想到她方才臉色蒼白,眼眶濕潤,唇微微顫抖的樣子,緩緩地籲出了一口氣。

他亦不忍讓秦王妃就此失去這個啞婦,但他更不能容忍這啞婦轉落入李承煜的手中。

這樣做,雖有些冷酷,但於秦王妃而言,未嘗不是一種助力。

至少往後,她不必再因軟肋而遭人挾持了。

日後不管她知道了會是怪他還是理解他,他其實是在幫她解決麻煩。

沈旸在心中想道。

阿菊坐在那輛來接她的小車裏,不知道等著她的目的地又是何方。

但是她的心中終於明白了過來,原來真的像她此前日日在心中猜測的那樣,她已經變成了別人用來威脅小女君的一樣東西。

如今的她對小女君非但沒有半點用處,還是一個累贅,徹底的累贅。

她若是不死,再這樣糊裏糊塗地被人帶走,往後只會給小女君帶去更多的麻煩。

她拔下了頭上的一支發簪,將鋒利的簪頭毫不猶豫地對準了自己的咽喉,刺了進去。

……

一個月後,菩珠回了河西。

國喪剛過,邊境不寧,楊洪為防備東狄人的襲擾,這段時間親自去往邊境巡邊,不知秦王夫婦路過。

菩珠知李玄度和自己現在身份有些特殊,為了避嫌,在路過郡城之時,也未去打擾他。一行人馬只低調趕路,於這天夜裏,抵達了她曾生活過的福祿鎮,住在她再熟悉不過的福祿驛舍裏。

驛丞還是從前的許充,一天前便就獲悉新任西域都護秦王李玄度夫婦將會抵達自己這裏,早就做好了了準備,今夜接到了人,殷勤招待。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想到從前和阿姆在這裏做事阿姆安排她燒火的日子,想到第一次遇到李玄度,在鎮外被他撞見她和崔鉉夜半私會的舊事,雖行路疲倦,菩珠卻是心潮起伏,絲毫沒有困意。

李玄度今晚不知去了哪裏,一直還回房。菩珠心裏有些記掛,在驛舍的屋中坐了片刻,正想出去看看,駱保忽然來了,笑嘻嘻地道:“王妃快來,有個好事。”

菩珠問他是何好事,他又不說,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就只說好事。

菩珠被勾出了好奇心,反正也無事,便隨他出屋,一邊走一邊道:“你若是騙我,我饒不了你!”

駱保道:“奴婢哪裏來的膽子敢騙王妃,等見了,王妃就知道了。”說著停在一間屋前,指著裏頭笑道:“王妃您看,裏頭是誰。”

菩珠忽想到了一個人,心跳有些加快,但卻又不敢相信自己運氣真的會這麽好。

她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擡起手,試探著,慢慢地推開了面前這扇虛掩的門,擡起眼睛,便看到一個婦人坐在屋中,回過頭來,和她四目相對。

她呆住了。

“阿姆!”

她反應了過來,高聲喚了一聲,眼淚立刻奪眶而出,飛快地沖了進去,不顧一切,一頭便撲到了阿菊的懷裏。

她死死地抱著她的阿姆,把臉埋在阿姆那熟悉的溫暖又柔軟的懷中笑了片刻,新的眼淚便又流了出來,忍不住哭,哭個不停。

阿菊早也淚流滿面,緊緊地抱著她的小女君,片刻之後,輕輕拍著她的身子,哄她。

駱保站在一旁,眼睛也看紅了,低頭抹了下眼睛,退了出去,走到屋外的院子裏,對著李玄度道:“王妃已見到阿姆,歡喜得不行,抱著又哭又笑,跟個孩子似的。”

李玄度看了眼那間亮著燈火的屋,沉默了片刻,轉頭對葉霄道:“這趟辛苦你了,你立下大功,去休息吧!”說完,又對駱保道:“你去服侍王妃吧。”

菩珠在屋中抱著阿姆哭哭笑笑,許久,等情緒終於有些平復,想了起來,擦去眼淚,轉頭看見駱保自己又回來了,眼睛紅紅,跟只兔子似的,問:“你哭什麽?”

駱保吸了吸鼻子:“奴婢是看王妃哭,覺著心酸,也就跟著哭了幾聲。”

菩珠忍俊不禁,嗤地笑了起來,依然緊緊地抱著阿姆,忽然發現她的咽喉處有一處疤痕,嚇了一跳:“阿姆你怎麽了?怎會傷到這裏?”

阿菊急忙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叫她不要擔心。

駱保忍不住道:“方才聽葉侍衛長說,新帝要將阿姆帶走,他跟蹤攔截,救下了人。幸好出手及時,若再晚一些,阿姆怕是已經沒了!她當時正在自裁,拿簪子在刺喉嚨呢……”

菩珠呆住了,凝視著阿姆,眼淚漸漸蓄滿了眼眶,見她笑著搖頭,再次抱住她,哽咽道:“阿姆,你怕連累我,自己才不想活了是嗎?你這般刺自己,難道不疼嗎?”

眼淚落了下來。

阿菊凝視著她,擡手替她擦去眼淚,想了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搖頭。

菩珠一下明白了,阿姆是說,自己在她的心裏,她愛自己,她想保護自己,所以一點兒也不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