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6頁)

李玄度正親自收拾著靜室裏的東西。屋中到處都是書,橫七豎八地胡亂放著,地方顯得十分淩亂。

他將一些從前從紫陽觀中借來的道經整整齊齊地裝入書箱,命駱保派個人送到紫陽觀去還給真人。聽完她的話,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半個月前,我已叫葉霄去辦這件事了。”

菩珠愣住,待反應過來,意外不已,心中更是感動,眼眶忍不住都微微紅了起來,至於心中那一縷原本因他不想帶自己同行的氣惱也煙消雲散了。

“多謝殿下掛心,我真的十分感激!”

李玄度的視線從手中正翻著的一本書上擡了起來,望向神色激動的菩珠,解釋道:“你阿姆萬一繼續落入新帝之手,於你不利,於我更是如此。此事其實從來便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不必掛懷。”

菩珠微微一怔,一時說不出話了。見他說完便又開始忙碌,在一旁看了片刻,忍不住討好地說:“殿下,我也幫你收拾吧……”

她拿起幾冊放在自己手邊案頭上的書,殷勤地遞了過去。

李玄度擡頭看了她一眼,接過書,卻沒放進書箱,又輕輕放回在了案上,微笑道:“這幾冊不是要帶走的。”

菩珠訕訕地收回了手,再站片刻,自覺此間好似沒有自己的落腳之地,只好改口道:“那我再去瞧瞧我那邊要帶走的東西,免得遺漏。我先去了。”

李玄度點頭:“去吧。”

菩珠在門口悄悄地轉頭,瞥了他一眼。

他依然低著頭,在忙他的事情。

她咬了咬唇,走了出去。

明日要帶上路的行裝,除了必要的四季衣裳,剩下她帶的最多的,是百病醫藥和各種到了那邊可能要用到的備用之物。

夜漸漸地深了,李玄度還沒回寢堂。菩珠一個人等了良久,忍不住又找去靜室,發現他已不在那裏了。

她想到一個地方,轉身去了放鷹台。

她入了那扇半開著的舊門,循著依然被荒草淹沒的小路,最後尋到了那座高台之前。果然,遠遠看見高台的頂上仰面臥著一道身影。

那身影被夜色吞沒,剩個隱隱約約的輪廓,安安靜靜,仿佛就這樣在放鷹台上睡了過去。

菩珠藏身在殘垣之後,竟沒有勇氣現身,默默地看了片刻,悄悄退了回來。

這一夜他是下半夜才回來的。菩珠裝作睡著了,他輕手輕腳地上了床,躺了下去,便似沉睡過去,直到天亮。

第二天便是西域都護秦王李玄度離京西去的日子。同行之人不多,除了一隊護衛,便是導人、譯人和醫官。等到了玉門,那裏有五百士卒會隨他出關。

當天來替李玄度送行的,只端王和韓榮昌二人。端王的神色,難掩悵然,韓榮昌卻是談笑風生,說送完李玄度,回去他便也要出發北上了。

東狄人在北境滋事,闕王送來信報,朝廷派他前去鎮邊。

李玄度和他彼此互道珍重,飲完端王斟上的酒,緊緊地握了握韓榮昌的手,再向端王拜謝,隨即轉身,上馬帶著隊伍出發離去。

菩珠坐在一輛簡車之中,遙望著被漸漸拋在身後的京都,想起了去年她來時的情景。

亦是這般的春深時分,然而此時心境,卻早已大不相同。

去年剛來的時候,她對這裏充滿憧憬。

而此刻,她就要離開,對著身後這座被馬車拋得越來越遠的京都,她竟感覺不到半點的眷戀和不舍。

她心中唯一的牽掛,便是她的阿姆。

倘若阿姆能夠平安歸來,伴她一道踏上新的旅途,她將再無半點遺憾。

可是她的阿姆,究竟還能不能回來?

……

沈旸望著面前這個被他找到了的啞婦,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猶豫不決。

李承煜登基後不久,便向他要一個人。他的叔父沈臯從前為了脅迫秦王妃而秘密拘了起來的秦王妃身邊的一個啞婦。

據說這個啞婦陪伴秦王妃多年,從小到大,從發邊到歸京,秦王妃和她感情極深,情同母女。

他回來後,很快便找到了這個啞婦,一起帶過來的,還有據說是這啞婦的兒子兒媳。

她的兒子兒媳極好對付,市儈之人。對這個多年沒有一起生活的啞母,並無什麽真情實感,簡單恐嚇之下,便就恐懼萬分,生怕牽連到自己一家人,朝啞婦磕了個頭,丟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現在剩下這個李承煜要的啞婦,沈旸猶豫著,該如何處置。

李承煜要人,他身為臣子,不可能不給。

人都已經來了,就等在外頭。

但就這麽將人送出去,想到李承煜待大位穩定之後,必會以這啞婦為手段對她實施威脅,他的心中便又有些不快。

他沉吟了良久,慢慢走到啞婦的面前,淡淡地說了幾句話,隨即命人將她送出去,交給外面還在等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