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守城

天京皇宮之下的地道裏,原本精神奕奕看著情報的永裕帝,忽然皺眉擡手,按住了心口。

內腑忽然生出無數亂躥的氣流,沖撞得體內如有無數小刀在絞一般,好不難受。

看他這動作,大師十分熟稔地一個箭步沖上來,手掌在他後心輕輕一拍,永裕帝臉色頓時好了許多。

大師輕聲道:“陛下剛剛恢復,還是要多休養,不要思慮太甚。”

永裕帝舒了舒心口,覺得果然舒服許多,欣慰地點點頭,摸出一顆渾圓的丸子,遞給大師,道:“你辛苦了,這百補丸便提前給了你吧。”

大師凝望著那散發香氣的金燦燦的丸子,眼底露出向往又無奈的神情,好一會兒才接過,在永裕帝含笑的眼光下吃了,低聲謝恩。

永裕帝十分公平,立即也給了晴明一顆,晴明一臉歡天喜地地謝了。

永裕帝又去看情報了,他身後吃完藥的兩人對視一眼,再看一眼永裕帝微微枯黃的發絲,各自轉頭。

……

在臨近湖州三百裏的定州橫水交界處的起鳳山,文臻燕綏的三萬精兵,遇到了一塊難啃的骨頭。

在一處狹窄的山道口,他們遇上了一支奇怪的軍隊。

那支軍隊無一活人,周身金黃,行動遲緩。

都是銅人。

能動的銅人。

會使簡單的招式,會前進後退,會互相配合,形成陣法。

但都比活人慢。

在尋常的戰場上,這樣的軍隊自然不堪一擊,但問題是這是一個狹窄的山口,這麽一支銅人軍這麽一堵,不怕火燒,不怕刀砍,不怕上頭石頭砸,不怕毒水……成了一塊根本啃不下的骨頭。

而這個山口,偏偏是趕回湖州的必經之道,再想繞路,就得繞出七八天的路。

帶領這三萬精兵的是潘航,他從未見識過這樣的軍隊,竟然完全摸不到頭腦。

山口背後,易銘站在大帳內,面前一個巨大的銅盤,銅盤上無數密密麻麻的樞紐,連著無數細細的柔韌的絲線,一直連到那些銅人身上。

這些線也不怕火燒刀砍,是控制銅人陣的樞紐。

易銘緊緊盯著那些縱橫交錯繁雜無比的絲線,纖長的手指時不時撥弄一下,看似閑適,但那遠處山口上的銅人,便會按著她的撥弄作戰,進退皆錯不得一分。

她全神貫注,因為精力耗損過大,這寒冷天氣,額頭微微滲出汗滴。

唐易聯軍,唐羨之親自領兵攻湖州,她則秘密帶兵潛入山林之間,攔截這三萬精兵。

這是一支無人知曉的軍隊,可唐羨之猜到了,當她在山林中苦等不耐,開始懷疑的時候,看見那一支兵精馬壯的軍隊忽然出現在視野裏,心中充滿了對唐羨之的驚嘆。

這樣一個可怕的男人。

如果他不是遇見了文臻,如果不是燕綏遇見了文臻,現在的東堂,到底鹿死誰手?

燕綏也強大,但他有致命缺陷,他太不在意,太無心,卻又在意了不該在意的人,而唐羨之不同,他便如那銅人一般,渾然,堅硬,看似光華燦爛,其實沒有人間情緒,只有精密的計算和完美的執行。

直到文臻成為他的罅隙。

易銘微微一嘆。

燕綏運氣真好啊。

他們這些高位者,所有人的感情,都是牽絆和拖累,唯有燕綏,遇見的是救贖。

易銘低著頭,手指撥動得更快,對面似乎已經找到了對付銅人的訣竅,可她不在乎,她帶的兵不算多,但是她一人可抵萬軍,還有無數稀奇玩意等著他們消受,也該讓這些驕兵悍將見識見識,這天下機關大師,可不止燕綏一個。

山谷那一頭,潘航皺眉看著天色。

三萬軍雖然早就出發,但是大軍行路和個人趕路截然不同,一路上掩藏行跡,行走山林,路途艱難,還沒少繞路,好容易即將趕到,卻來了攔路虎。

對面的是易銘,西川刺史親自出手,潘航知道這位是機關大師,不下於殿下那種。

銅人已經耗費了很多時間,但銅人絕不會是易銘唯一的一招。

最關鍵的是,易銘既然親自來堵他,就說明唐羨之已經對湖州出手,不能再耽擱了。

潘航忽然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那是一條水域,絲帶般逶迤向遠方。

這條水連接著橫水。

雖然眼前山谷成了天塹,繞路會很長,但是順著這水,一轉身,便是唐家橫水!

潘航想起接到的信報,關於唐家情形的通報,和燕綏的一個無比大膽的建議。

他瞬間便下定了決心。

轉橫水,打到唐家老巢去!

唐家造反,大本營定然空虛,小樓已經毀了!沒有人可以攔住他們。從唐家地盤走,既可以解救湖州之困,又是最近的一條路!

面前的銅人忽然陣型一改,舉刀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