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但為君故,無所不拋(第3/5頁)

她每晚都會看看這個香囊,給自己打氣。

香囊上一排繡字劍拔弩張,宛如口號。

“睡他!睡他!睡他!”

……

青州邊軍的大旗次日重新“林”字飄揚。

在那重新揚起的大旗之下,林擎斬了司空懷和朝廷監軍。

沒有請旨,也沒有理會那兩人的痛哭流涕或者威脅告饒。一聲炮響,人頭落地,萬軍歡呼。

昨夜營嘯,就算林擎來得及時,還是死傷上百,這不是死於敵手,而是死於同袍,叫人難以接受。

也因此,在這一霎,將士們對朝廷的憤怒抵達巔峰,就在那兩人人頭落地那一霎,便有人大聲叫:“大帥,我們反了吧!”

有人喊:“殿下,我們願擁您為帝!您才該是皇朝正統!”

林擎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他剛剛得了徽州淪陷的消息,西番臨死反撲,已經瘋了。

這是一個桀驁狂野的國度,便是被打殘了也可能跳起來咬人一口的兇悍,何況它脫胎於遊牧民族,全民皆兵,別的國家征兵很難,一次大戰大敗後數年不能恢復元氣,這個國家卻可以迅速征兵,迅速組建五十萬大軍,在這關鍵時期,想把自己的損失,從東堂身上找補回來。

國內活不下去的西番百姓,會很願意成為士兵,去別國擄掠養活一家老小,他們善於以戰養戰,可以想見,徽州現在一定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他擺了擺手,呼聲立止。

林擎只說了一句話。

“徽州淪陷了。”

將士們的呼聲戛然而止。

被裹成粽子的邱同猛然起身,然後發出了一聲嚎叫。

叫聲淒厲,令人不忍卒聞。

他在徽州鎮守多年,固若金湯,西番多年梭巡不敢一進,如今就因為那些人爭權奪利,那些王八蛋滿腹算計,生生將他調離,將徽州大營收縮,只留下數千軍士守城,因此將他守護了多年的徽州拱手讓人!

邱同悲憤得眼眸血紅。

燕綏終於也說話了。

他緩緩道:“誰做皇帝,想打誰。這都是以後的事。現在徽州淪陷,下一步西番必定自徽州直下中原,世家必定四處起事以呼應,東堂將四面戰火,八方無措,滅國須臾之間。你我皆將成亡國之奴,現在爭誰做皇帝,難道是搶著將來誰獻俘投降行牽羊禮嗎?”

萬軍啞然。

牽羊禮是西番禮,用來對戰敗國進行侮辱,戰敗國國君攜皇親貴族,赤身披羊皮以鐵鏈圈住跪爬行走,以示臣服,為奴為畜。

這是人所不能忍之奇恥大辱。

想一想都渾身戰栗。

文臻正在看一封信報,此時慢慢將信報揉碎在掌心,平息了一下情緒,才道:“西番占領徽州後,下令屠城三日,三日內,無數民居被搶掠,無數房屋被燒毀,無數老幼死於鐵蹄長刀之下,無數婦女被……奸淫。那都是我們的長輩、兄弟、親友、姐妹。”

她閉上眼,眼前燃燒的城池,哭嚎的百姓,堆成山高號稱京觀的屍首,被撕破衣服輪流侮辱最後投入深井的婦人……城中水源無法飲用,因為飄滿了屍首和鮮血以及燃燒的焦灰,嬰孩在屍堆中哭號,徒勞地扒著母親已經冷卻的身體,想要再喝一口奶,卻被冰冷的長刀挑起。

無數惡魔的狂笑響徹城池。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邊軍沉默了一陣後,忽然爆發出一陣更響亮的呼喊。

“揍西番!揍他娘的!”

“不管怎樣,東堂是我們的!”

林擎微笑,一邊微笑一邊搖頭,輕輕罵一聲傻逼,也不知道在罵誰。

燕綏面無表情,顯然這在他意料之中。

文臻眼底晶瑩,想著這終究是一群最可愛的人,雖然他們蒙冤,受屈,憤懣,壓抑,但是家國大義,百姓疆土,便如烈火燃燒於心中。

永不熄滅。

她輕輕嘆一口氣。

只是這些年輕的,熱血的,可愛的人,並不清楚,他們所要面臨的,將是一場注定的硬仗。徽州本就是軍城,儲存著大量的物資,如今已入西番之手,西番在此輕松一戰中沒有損失,還獲得了充足的補給。反觀己方,人數居於弱勢不是問題,但是物資損失近半,朝廷在爭權奪利,今冬補給還沒到,更不要說後期糧草能否按時運送?自己和燕綏雖然帶來了七萬精兵,但是個人養兵何其難,備足這七萬精兵的裝備已經窮盡所有人力量,後續想要支撐大戰,也是捉襟見肘,無法再顧及那三十萬邊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是再兵精力強,沒有糧草,武器不夠,都將步履維艱。

她還隱隱擔心湖州,湖州軍被調走換防,但是換防的軍隊不知道有沒有到,派去的三萬軍因為不能明目張膽趕路,需要在山野間繞路潛行,還帶著一些輜重,就注定行路不會太快,也不知道有沒有趕到湖州,如果都沒到,湖州現在就是空城,萬一世家知道西番攻陷徽州,同時起事,唐家很快就能下湖州,直插東堂心臟……那後果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