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但為君故,無所不拋(第2/5頁)

似有意,似無意,似蝴蝶掠起了翅尖,蕩心間漣漪一片,林飛白一顫,急忙要抽手時,那雪白淡粉指尖卻又比他還快地縮了回去,倒顯得他小題大做一般。

小親兵轉身出去,林飛白剛松了口氣,小親兵又回來了,端了盆熱水,低聲笑道:“燙個腳兒。”蹲下身便要去撩他袍子,林飛白嚇得趕緊把腳藏到了屁股下。

小親兵也不強求,一笑縮手,手卻順勢擱在他膝蓋上,溫聲道:“那便自己泡,裏頭添了藥草,最能去乏。你日日帶著他們操練,自己比他們起得還早睡得還遲,萬不能先累倒了。”

林飛白頓時覺得膝蓋上像有一萬只螞蟻在爬,又不好生硬地去拂掉,他往後退了退,那手居然也跟著進了進,林飛白忍不住盯那只手,卻忽然發現只這幾日,那纖秀柔美精致雪白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磨出點淡淡的繭子,頓時便有些不安,也不好意思退了。

他看起來是個冷峻不苟言笑的人,但骨子裏其實善而軟,遠不如燕綏看似會笑,骨子裏冷酷得令人發指。如今進退不得,只覺得周身熱熱地上來,這滿帳篷都似乎漾著她淡淡的芍藥香氣,空氣似乎變成了一股染滿花香的綢繩,要將他柔柔地捆住,他掙紮半晌,終於忍不住道:“周小姐……何必如此!”

周沅芷沒擡頭,蹲在他膝前,看著自己的手,忽然笑了。

悄悄跟來,想法子入營,跟著伺候了這幾日,終於等到他捅破這層紙。

她不說,她亦步亦趨,她體貼入微,她似退還進,她看著他坐立不安……她就是要他自己捅!

他自己說了,就別想再逃了。

她微微擡頭,調整出最合適自己的美妙角度,於幽幽燈光下,她知道此刻的自己風鬟霧鬢,眼波如水,而語聲也如水:“但為君故,無所不拋。”

林飛白又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他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周身的大家小姐氣度,行事確實也是大家小姐風範,便是撩人也不帶風情色氣,只讓人覺得動人而不是逾矩香艷,不敢輕褻。但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偏又越過了所有循規蹈矩的女子,勇敢活潑而又內斂優雅,說不出的魅惑誘人。

他遇上她,總覺得心如亂麻,不敢想,不敢看,想了看了,就仿佛是逾越和背叛,但於那般隨風潛入夜的追逐裏,自己也不敢承認,仿佛總是漾著淡淡的喜悅。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可恥,是不是在享受著被大家閨秀追逐的感覺,有時候捫心自問,卻又覺得並不僅僅是出於虛榮的享受,但是再往深裏一點,他又拒絕去想。

家國未靖,父帥蒙冤,他不是該癡迷於兒女情長的時節。

只是也沒想到,這嬌小姐,竟然有勇氣追他追出了天京,追到這苦寒的軍營裏來。

不過想起當年在長川,那樣危險的任務,她也接了,便知道她從來都是和那些大家閨秀不同的。

這些年在邊關也好,在天京也好,總也不乏有人試圖和他聯姻,父帥雖然常常大罵他恁沒用,討不到滿意的媳婦,但也問過他幾次,要麽退而求其次,某某家的姑娘也不錯,周小姐更是不比文臻差,總不能燕綏都快生兒育女了,你還光棍一個。

他只是垂頭不語,想著父帥雖然娶了母親,可從未見他們在一起過,可見不能得自己想要的女子,這一生父帥不肯將就。而於他,他只想著這東堂的百姓安寧,疆域平靜,心中所想既不能得,便學父帥一直守著也罷了。

再說,看如今這局勢,東堂戰火必不能免,他是注定要上戰場的,戰場兇危,馬革裹屍須臾之間,又何必拖累了那好姑娘。

父帥沒少罵他,說這不一樣,說他鉆牛角尖,他拒絕去想,後來去了邊軍,再去平州,心想僵持了這麽久,又相距甚遠,那位大家閨秀總該放棄了。

然而她竟還沒有。

此刻燈下這柔和而又堅定的表白,聽得他心頭一顫,膝蓋也一顫,周沅芷卻並不得寸進尺,只一笑,道:“早些歇息吧。”便退了出去,退出去前,一轉頭,正看見林飛白擡頭看她的背影,發現她回頭有點狼狽地躲開目光,周沅芷扶著帳篷的門,含笑對他眨了眨眼睛。

然後她手一松,帳篷簾子落下,她像只蝴蝶一般翩然飛了出去。

留林飛白在帳篷裏對著一盆熱水久久低頭不語。

卻沒想到剛才還風情萬種余韻悠長的大小姐,轉過一個彎,擡手便懊惱地啪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多好的氣氛,多好的感覺,明明他眼神都松動了的!怎麽就沒勇氣繼續下一步呢!”

想了想又道:“莫急,莫急,還沒到時辰,你是對的。”

周沅芷嘆息半晌,從懷裏取出一個香囊,香囊很簡單,顏色是林飛白喜歡的藏藍色,上頭用幾乎同色的絲線繡了幾個不仔細看絕對看不清楚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