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愛的模樣(第3/5頁)

季懷遠想過很多次他的死法,畢竟被燕綏盯上的人遲早都這個下場,畢竟永裕帝詐死的目的之一就是誘出三大刺史殺之,他甚至想過自己會下手,但是最後季節這般死在他面前。

夜風中傳來隱約一聲淩厲的呼哨,他闃然而醒,霍然轉身便奔,奔了幾步又狂沖而回,從季節脫下的衣服裏翻出了代表蒼南刺史和季家家主的玉佩。翻的時候他不敢看床上眼睛大睜的季節,再次倉皇逃出時,幾乎被門檻絆了一個跟鬥。

沖過東配殿的時候,發現殿門半開,他鬼使神差地探頭看了一眼,正看見那銅鶴轉身,鋼條撤走,床上“唐孝成”直挺挺躺著。

到了明天,會傳出什麽消息呢?川北刺史夜宿景仁宮,傷痛過度,心疾發作而亡?

季懷遠腦中一片混沌,他已經看見無數黑影從景仁宮的角落裏掠出,向自己包抄而來。

卻忽然一道銀藍色閃電閃過,猛地將他撅了個跟鬥,季懷遠大驚要拔刀,卻看見那狗屁股一撅,尾巴下吊著兩個字“上來!”

季懷遠未及細想,趕緊抱住了狗脖子。

所幸那狗巨大,趴他一個大漢居然也不顯得為難,季懷遠鼻端戳著那狗腥氣哄哄的長毛,只覺得風聲淩厲飛雪撲臉,眼前景物急速後退連成一線,速度竟是此生未見。

身後有呼喝追逐之聲,還有一些隱約的黑色影子倏忽出沒,他知道自己驚動了宮禁,也引起了永裕帝隱藏在宮中的秘密力量的追殺,然而此刻,他只能選擇緊緊抱住身下這條騷氣沖天的狗。

然後他發現,不僅僅是狗,每條路線,每次轉折,每個墻角,每個即將被人攻擊的關鍵時刻,有時會有太監狀似無意地伸手一指,有時會有黑影閃出引走追兵,有時明明感覺到背後的殺機,一回頭卻看見那遠處彎弓的人忽然跌落,浮光掠影間他竟然好像還看見一個笑嘻嘻的小太監,奶聲奶氣地對著追兵指向一個相反的方向。

太快了,什麽都看不清,感覺出手的人並不多,但出現的時機和出手的方式都很巧妙,這條狗對宮中地形路線也很熟悉,竟然這麽馱著他一路驅馳到了宮墻下,卻並沒有從大門處走,肩背一聳將他抖下,自己鉆入灌木叢,吭哧吭哧現挖起洞來。

那獸的爪子足可開金裂石,一爪子下去堅硬的宮墻磚石紛飛,不多時便掏出一個洞,那狗便自己鉆了過去,身體完全沒入之後,尾巴還翹出洞來晃了晃,似在召喚。

季懷遠:“……”

但他並沒有猶豫,也立即跟著鉆出了狗洞。

那狗再次把他馱上,在身後追兵趕來之前沖上宮門廣場,再在紛飛箭雨之中沖出廣場,季懷遠聽得頭頂咻咻之聲如暴雨,心中大悔自己采取的姿勢好像是在幫狗擋箭,只恨狗腿太短無法藏身腹下,好在這狗的速度實在是風馳電掣,箭矢根本追不上,有一兩次不知道誰的強弓已經射到了它的皮毛,卻因為皮毛太過油潤光滑擦了過去,季懷遠卻沒那麽好命了,直接被擦傷,卻也只咬牙忍著,生怕稍微一動,就要被顛下來,畢竟那狗上梁下地狂奔亂顛,絲毫不管身上有人,季懷遠被顛得感覺五臟六腑都要噴出來了。

好容易沖出廣場,進入阡陌縱橫的小巷,季懷遠指示著方向,一直沖回了驛館。他的護衛主要都在驛館裏,此時紛紛驚起,季懷遠來不及解釋,立即下令收拾東西回蒼南,卻忽然在自己護衛群裏看見一個臉生的人,不等他發問,那人便舉起一塊玉牌,笑道:“奉我家主子之命,前來護送將軍出城,請將軍回蒼南後,牢記當初承諾。”

季懷遠心中凜然,連聲應下。也不和驛官打招呼,直接上馬出城,其時天色未亮,宵禁未過,但有那塊令牌,果然暢通無阻,季懷遠不知道那就是永王令牌,是文臻命人帶回來將來準備接應隨便兒的,只覺得燕綏果然能量驚人,宮內宮外,接應得流水行雲,到得城門處時,剛剛天亮,正是城門初開的時辰,宮裏的消息還沒出來,又是那人拿著令牌,說是永王友朋出城打獵,當即被放行。

那人送季懷遠出了城,便收回令牌,飄然遠走,季懷遠一路狂奔,一日夜便馳出三百裏,之後回到蒼南,果然季家軍已經被燕綏拿下,並依諾歸還了他一半,他靠著這一半軍和季節的玉佩,宣布了季節的死訊,順利接了家主位,並對天下發文說明季節死因,表態從此拒絕朝廷旨意,收束軍隊,安守天南。

而此時季節唐孝成之死已經傳遍天下,所有人心中都掠過一個念頭:屬於三門閥四大刺史的時代,終於過去,之後的東堂,將走向一個未可知的方向。

一夜之間,戰爭謠言四起,天京物價飛漲,富戶開始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