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父子鬥(第3/5頁)

說得女俠心花怒放浮想聯翩,端著熱氣騰騰的水進房,那熱氣隱約還生幾分香氣,熏得人心潮澎湃滿面桃花,整間屋子被騰騰水汽繚繞,隱約可見絲繡屏風後男子身影修長,似乎正在脫衣,一件雪白長衣悄然委地。

屏風後隱約那人正舒展手臂在解袖口,微微露出的指尖雪白,指甲晶瑩如玉,線條優美精致畫筆難描。

女俠羞了,喜了,心跳如擂鼓,胸腔間似乎有小鹿跳躍,而眼底旋轉著燦爛星花。星花裏都是那絕色美人,衣裳半解,款款而來。

忽然那雪白指尖一頓。

隨即那委地雪色長衣飛起,雲一般在空中舒展,女俠下意識仰頭,目眩神迷,下一瞬就見那美人已經轉出了屏風,烏發如瀑,白衣如雲長長拖曳,透窗晚風掠起他衣袂,他似穿雲渡月而來。

女俠之前一直心跳得飛快,此刻卻忽然心不會跳了,扶著桶的手指微微發抖,忽然驚覺這般非人間氣象之前,自己的存在是一種褻瀆。

正想著是不是要退出去,卻又覺得口幹舌燥氣虛腿軟,動彈不得,卻見那美人緩緩而來,一邊走一邊伸手對墻上就是一拳。

女俠:“……”

忽然感覺整個世界很魔幻。

一拳出,薄薄隔間板壁轟然破碎,那只雪白的手穿過崩塌的墻壁,準確地伸手抓住了一個正想逃開的偷窺狂。

下一刻,偷窺狂被扔進了加了料的洗澡水裏。

而桌上茶壺飛起,飛到女俠頭頂,一傾,裏頭的冷茶嘩啦啦澆了女俠一頭。

澆得她醍醐灌頂渾身冰涼欲望全消一聲驚叫。

仿佛被從一場春夢中猛力拽出,又或者得了解藥逃脫了大小魔王的魔窟,女俠猛然驚覺自己怎麽發了昏,捂了臉大叫一聲踉蹌奔出。

而隨便兒滿臉發紅站在水裏,也一聲尖叫,褲子在掙紮中掉了,小雀雀振翅而起。

他慌忙去捂,燕綏無聲無息從他身邊走過,瞥一眼,輕笑一聲。

“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比你大多了。”

隨便兒:“……”

娘哎,離婚!現在!立刻!馬上離婚!

……

湖州和定州交界處,有一座無名山峰,並不高,卻十分茵翠,山上一條水源從上至下,如絲帶遊移於青黑山石間,時隱時現。

於那水源的起頭處,山巔之上,有一座新墳。

新墳前有人在燒紙,對著畢畢剝剝的焰頭,絮絮叨叨。

“你說你怎麽那麽傻呢?好好的軍隊開撥,隊列行進,為什麽忽然就沖了出來呢?”

“沖出來就沖出來了,為什麽還要射出一支響箭,直接射到了湖州軍的大營轅門哨燈上呢!”

“你這叫什麽……哦對,你經常說的,那什麽,作死?”

“真不明白你當時在想什麽,咱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上頭永王殿下親自下的命令,都尉叫咱們開撥就開撥,襲營就襲營,管他襲擊的是西番營還是湖州營,總不如自己性命重要是不是?”

“你啊,你也不是湖州人,也就是在湖州呆了一年,何至於為了湖州軍丟了性命呢?你射出那一箭,提醒了湖州軍,自己卻中了多少背後箭,你下去了也數不清吧?”

“我也沒……數清。”

“你別怪我,隔這麽久才找到你的屍首,給你收了屍立了墳,咱們都是軍身,身不由己。若不是定州軍嘩變了,亂了,我還沒機會出來找你呢。”

“想不到啊,你竟然是個女人……”

“好好的姑娘家,嫁人相夫教子不好?非要女扮男裝,來做這刀口舔血活計,現在好了,命都沒了,死了好幾天,連個知道的人都沒有,想來也是個孤寡的命兒,可憐呐……罷罷,我給你多燒幾張紙。”

黃紙拋入火焰,打成卷兒,一些沒燃透的邊緣,閃著深紅的光,像含淚的笑眼。

燒紙的人也不知道是被煙熏的還是怎麽的,眼圈也紅了,看一眼黝黑的山林,想著那夜也是這般的黝色濃重,天陰欲雪,想著那女子出發時還興致勃勃地說想必是去剿匪,這回一定要掙個功勛回來好叫人刮目相看。想到離湖州軍營只有一裏許的時候,都尉才宣布今夜此行任務,想到那女子就此沉默,直到最後束馬銜枚欲待沖鋒的時刻,那女子卻忽然單騎狂奔,沖出了大軍。

他永遠記得那一刻忽然天降飛雪,那女子披風高高揚起,那一霎她對著湖州軍大營轅門彎弓搭箭的姿勢,是他心中永恒不滅的剪影。

那一箭呼嘯穿越飛雪,穿越長空,穿越兩軍,穿越生與死的距離,以她此生從未有過的最遠射程,射滅了湖州軍大營轅門上飄蕩的哨燈,射滅了自己的生命之火,卻射亮了另一支軍隊,另一群人的生機。

他也永遠記得那一箭燈滅湖州軍被驚起之後,她一動不動,背對著定州軍,面對著湖州的方向,舉起了手,兩指分開,比了個奇怪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