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此生幸與君相逢

文臻回身,瞟著唐慕之,懶得說她又偷聽,反正這個人我行我素,不懂自覺。

唐慕之拿出一個隕來,道:“你既然偷學了哨技,這麽久了,對於呼吸吐納間氣流的掌握和唇齒間的力度,應該有了一定的基礎,不如就學這個。”

她說到偷學,冷冷看了文臻一眼,文臻笑眯眯地就好像只聽見後面的誇獎,道:“好啊好啊。”

唐慕之又看她一眼,倒也不多說,當真開始教她如何吹隕。

她和文臻站在一起,文臻的那些屬下都十分警惕,悄悄聚攏來,別人也罷了,妙銀是懂一點吹隕的,聽著她教文臻如何從滑音開始,接著打音,空打音、歷音……等等,倒也是認認真真在教,只是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卻又聽不明白,皺著眉頭在那思索。

文臻也覺得有點不對,雖然她沒學過隕,但是口吹樂器,都應該講究一個氣流通暢,但是唐慕之教她吹隕,方法和技法倒正常,但是呼吸吐納方法卻和她平時不同,居然經常會逆沖,且每個音之前要有一個舌尖轉音,十分別扭,她勉強吹了一陣子,忽然覺得心頭煩惡,噗地吐了一口血。

這口血令眾人一驚,鳳翩翩立即沖上來就要拔刀,唐慕之卻面色不變,盯著那血古怪地笑了下,道:“你天資也不過如此。難怪偷學的哨技狗屁不通。”

文臻一手止住眾人的怒罵,擡頭笑道:“那你就教我正確的啊。不然看人總吹著你狗屁不通的哨技,也挺難受是不是?”

唐慕之冷笑一聲,道:“隕都學不會,還想學哨技?唐家祖傳多年,也就我一人練成,就你這資質,也配肖想?”

她用一種看腳底塵埃的眼神,看了文臻一眼,揚長而去,氣得妙銀大罵:“一個俘虜這狂勁兒!晚上食堂不給她進去!”

文臻呵呵一笑,道:“對,不給她進去!”掂著隕回到小院,剛進院,就聽見一陣樂聲,她禁不住駐足聆聽。

聽著聽著便入迷了,聽著聽著便笑了。

燕綏真絕。

起調幽邃空靈,神秘華麗,到了中間轉為輕快愉悅,仔細聽來還有點耳熟,竟然是分手快樂的調子,卻又做了非常合適的改編,使這雖輕快卻有些單薄的曲調更加靈動悅耳,聽得人心花浪蕩,朵朵升空,升空之後那曲調高而不落,則如浮雲迤邐,轉折浮遊,瞬極萬裏,長空如洗。

文臻從未見過有曲調能將戀愛的甜蜜與天地的廣大如此和諧地結合,情愛本是珍藏於心的小道,天地家國之思卻窮極四野,然而只有燕綏能娓娓拈來,穿雲引風,毫無別扭突兀之感。

這是一首讓人聽了既會心微笑,又心胸舒朗,見細微情愛也見滄海之大的曲子。

正如他們的愛情,和內心呐喊相關,也舉世無雙地,和這天下之大、逐鹿爭鼎相關。起調的幽邃詭譎,仿佛就預示了這一路的勾心鬥角,心計之爭。

大概也只有燕綏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眼界這樣特別的人,才能譜這樣的曲,於高天之上也可見蚍蜉,於滄海之大也可見沙礫。

文臻聽著聽著,只覺得心潮湧動,想微笑也想高歌,然而最後她只是擡起隕,嘗試著吹和,只是剛學的隕,怎麽能配合如此復雜華麗的調,她勉強吹了幾口,只覺得氣息煩惡,正要放棄,忽然燕綏指下曲調一轉,降了一個調,她下意識氣息一沉,忽然便轉過了音,順過了氣,一道清亮的隕音噴薄而出。

文臻順著這種感覺又吹了下去,果然,在下一次別扭的換氣之時,燕綏換了一個升調,文臻的氣被迫往上一提,又順了。

如此三番,文臻慢慢找到了節奏,開始一緊一慢一緩一促地吐納,果然漸漸平順了許多,跟上了燕綏的節奏,只是她現在吹得還是很難聽,不過燕綏的能力實在讓人嘆為觀止,他硬是能根據文臻那斷氣一樣的調子,不斷調整自己的曲調應和修飾,不僅沒有破壞感,聽來還多了幾分奇異的節奏感。

文臻吹著吹著,忽然來了靈感,將隕一扔,掏出哨子開始吹。

燕綏眼神贊賞,覺得他家小蛋糕果然悟性不錯。

這回文臻的哨聲是有聲音的,哨聲久經訓練,比隕聲流暢多了,居然也頗清亮,再經過燕綏妙手應和,調子拔高,最後一段既高曠又雍和的曲調,箜篌和哨聲居然也能如此和諧,相互依偎著沖上雲霄,余韻不絕。

一曲畢,遠處有鼓掌之聲。

一曲畢,小院之外一邊疾走一邊吃蘭花豆的唐慕之忽然停下手,這一瞬她臉上的神情頗有幾分復雜,意外之中微微不甘,不甘底隱隱欣喜,欣喜裏淡淡失落……最終她擡手,指間一彈,飛出蘭花豆輕薄的殼,在平靜的水面打了個漂亮的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