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意難平

怎麽能不難受呢。

在和姚太尉祖少寧交鋒的分分秒秒,看似從容自如掌控全場,其實她每分每秒都在期待都在等。

期待著他忽然出現,等他和以往一樣酷炫狂霸拽地懟天懟地。各種騷操作讓她心醉神迷,抱大腿躺倒吃瓜。

她並不依賴他,也不是非他不能解決,說到底,喜歡的是那樣的感覺——我的愛人頂天立地,隨時都能踩著祥雲來罩我。

她用了很大力氣,阻止自己一遍遍看他所在的方向。

希望在潛意識的等待中漸漸冷卻消弭。

不由自主便會想到之前的異常,聯想到現在,忍不住地要渾身發冷,要各種不祥的猜測。

本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就代表著極大的變數。

她自認為了解燕綏,他不會理會皇帝的安排,也不會接受任何隨便塞過來的女人,但正因為不會,所以他之前的避而不見和方才的不露面便特別讓她不安。

她派丫鬟去攔中文等人,固然確實是不願意燕綏牽扯此事遭受攻訐,也有試探的意思。

明顯燕綏那裏沒有發生什麽事,這種閉門不見的情形,很可能確實是接受了西番的獻藥。

燕綏不可能不明白西番獻藥的意思,更不可能不明白陛下把藥賜給他就代表要他接受西番的王女。

這要她如何看待?

文臻只覺得心裏塞了一把亂糟糟的火,燎得她也想一把火把這破牢房給燒了。

為國辛苦奔忙,到頭來皇帝老兒還是不肯拿她當媳婦。

她何苦來。

她知道陛下的心思,表面看她是個能幹媳婦,陛下未必覺得配不上燕綏,但是就是因為她太能幹了,陛下疑心病又重,反而更不願意把她給燕綏了。

如果燕綏是太子,一切反而不是問題,她母家不算煊赫,自身才幹突出,做皇後很適合。但不知為何,很明顯陛下從未想過讓燕綏當太子,那麽絕慧的燕綏再配上能幹的她,這樣的組合,對下一任帝王就太不友好了。

陛下只要她老老實實當官,為東堂謀福利,不會虧待她,但多一步,就會限制著她。

還是那個選擇題,擺在她面前,是接受陛下的看重專心搞事業,還是放棄事業和他兒子搞戀愛。

文臻捧著腦袋重重嘆口氣。

不。現在不是她做不做選擇題的問題,現在可能是燕綏自己勾了答案了。

易秀鼎坐在牢房的陰影裏,注視著她,忽然也嘆了口氣。

她難得嘆氣,文臻擡頭看她,以為她要勸自己和大豬蹄子分手算了,卻聽她道:“就這點事,你就喪氣了?”

文臻煩躁地道:“不是喪氣!這種情況你叫我怎麽辦?我去叫他不要拿藥?讓那狗血的公主去死?做人不能這麽自私!真這樣做了你以為他不會鄙視我?再說這大豬蹄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都不見我!啊他竟然不敢見我!”

“他不敢見你你敢見他啊。”易秀鼎嗤之以鼻,“你暴打那什麽統領的膽量呢?閉門不見就踹門!裝睡不見就打醒!別讓我覺得輸虧了!”

“嗤,你輸什麽輸,你就沒參加過好嗎?”文臻想象了一下暴打裝睡燕綏的場面,莫名地覺得有些躍躍欲試。

對面,易秀鼎並沒有因為她說的那句話生氣,反而彎了彎唇角。

文臻看著她,覺得她真是湛湛生輝。

“對不住。”她道。

易秀鼎淡淡道:“各為其主而已。”

只這幾個字,文臻便感覺到,仿佛一道透明屏障,忽然劃開了這監牢的空間。

易秀鼎是個就事論事的人。這並不代表她接納了這一切。

凡以欺騙為開端,便是過程再怎麽美好,到得最後,都不會開遍繁花。

友情如是,愛情亦如是。

文臻輕輕嘆息,沒有再說什麽。

有所得必有所失,她沒有權利再奢求什麽。能平心靜氣說幾句話,已經很好了。

依舊是她吃她的瓜子,她吃她的苦辛。段夫人忽然翻了個身,悄無聲息地坐起身。

易秀鼎急忙過去,段夫人目光在黑暗中熠熠發亮,問她:“什麽時辰了?”

“大抵醜時了。”

不遠處隱約還能聽見祖少寧憤怒的聲音,為了安全,厲以書請他住了另一頭的牢房。

易秀鼎要點燈,段夫人按住了她的手,文臻沒有過去,靠在一邊,讓她們祖孫倆說話。

段夫人和婉的語聲在牢房中回蕩,聽得人心情幽幽淡淡。

“醜時啊……秀鼎,我和家主當年成親的時候,燈火醜時末還沒滅,全家老少都在盯著洞房,當時老夫人還在,還派人委婉地問新人是怎麽了,如何夜不能寐?據說還傳出兩種流言,一種說是我太美,新郎官看我看得發癡,忘記了時辰;一種說我太醜,新郎官內心不願,所以遲遲不肯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