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還請殿下發個春

哦,太子娶妾啊,而且看樣子也不是什麽良娣之類等級高的嬪禦,文臻也就沒有多問。

到了景仁宮,皇帝依舊一身便服,在殿內看書,昏黃光影裏,那張臉眉目深深,線條柔和卻令人不敢生親近之心。

燕綏文臻都同時在門口停住,凝視著這位東堂至高之主,文臻忍不住悄悄偏頭看了一眼燕綏,午後的日光將他臉頰鍍一層淡金色,只有眸瞳裏沉沉依舊鎖著這秋色暮光。

文臻心中有些凜然,忽然有點慶幸是和燕綏一起來復命的,這一趟諸事多意外,她不能確定皇帝會有什麽反應。

對面,皇帝已經擱下了書,目光遠遠地看過來,有那麽一瞬間,文臻覺得他的目光也動蕩了一下,像隔著舊夢見往日,萬事瞬間迷離。

隨即他就恢復了平日裏的從容淡靜,溫和地招招手,道:“回來啦。”

皇帝向來有這種瞬間平復一切的本事,幾乎立刻,文臻便平靜了心態,從容上前行禮,皇帝慣例不要她大禮,指了指旁邊的小凳子讓她坐,又略看了看她的臉,道:“聽說你頗吃了一些苦頭,如今瞧著是瘦了些。”

文臻不知道他是在哪裏聽說的,也不想知道,恭謹地謝了,在小凳子上坐小半個屁股。

燕綏早已自己在一旁尋了個凳子坐下,看見文臻那坐姿便道:“父皇你這的凳子又硬又小,實在難為那些老家夥,明兒讓兒臣幫您換了罷。”

文臻垂頭,對他這種在皇帝面前公然秀恩愛的行為表示完全的不在信號。

皇帝呵呵一聲,道:“要你多事!”卻也命人給文臻換了一個大點的皮面凳子來,文臻更汗,只好再謝恩,換凳子,這回不敢再故作謙恭,端端正正坐實了,以免某人再出幺蛾子。

一邊在心裏嘀咕,經過了賜婚這一遭,燕綏連人前的風格都改了,難道以後她還要時刻提防化解某人無時無地的秀恩愛?

有點愁。

又覺得跟燕綏一起過來是個錯誤了。她還是皇家賜婚給唐家的新嫁娘呢,這就又和燕綏同進同出算哪一碼。

燕綏已經和皇帝說起這一行的經歷,文臻聽著聽著就汗了——明明是他為了追女仔一路搞事,為什麽到了他嘴裏就變成為了攔截心懷不軌的唐羨之身先士卒?

連被唐羨之撞散的楔子舟都成了英勇殺敵的證明?

然後她看見帳幕後奮力書寫的起居注郎,才恍然這是要給官方的回應。

燕綏不是長篇大論的人,三言兩語說完,說到最後唐羨之之死,明顯皇帝臉色凝重了許多,有意無意看了文臻一眼。

文臻給這一眼看得渾身汗毛一炸——皇帝什麽意思?是覺得唐羨之是給她和燕綏聯手害了的嗎?

真要這麽說,似乎也說得通。

皇帝聽完燕綏的說法,又轉向她,文臻便也仔細說明了,末了便離開板凳準備請罪。

皇帝一擺手止住她,道:“你何罪之有?”

文臻低聲道:“唐羨之一死,可能會引發唐家的一系列動作,微臣有負陛下重托。”

燕綏淡淡道:“你不過是一個餌,搶著攬不是自己的責任做甚?”

文臻斜眼瞪他——皇帝面前你什麽都敢講,但我還想好好混呢!

皇帝就好像沒聽見燕綏的話。

“唐羨之出事,於朝廷不是壞事。雖然可能會令一部分渴望安定的朝臣失望,但朕本就不覺得,唐羨之會老老實實回來。經過這一番折騰,季家即將陷入內亂,司空家和唐家交惡,唐家失去了唐羨之,未來必定有損失。在海上這一番周旋,你並沒有給朝廷帶來傷損。”

文臻敏感地注意到,皇帝說的不是你們,而且特指了海上。

那就是,在別處有損失?

什麽樣的損失?

誰造成的?

是唐羨之這次與她海上成婚的真正目的所在?

她覺得自己陷身於一團迷霧當中,眼前煙雲縹緲,不見全貌。恍恍惚惚地聽,“……既如此,賜婚旨意也就收回。朕承諾過要給你升一升,只是不好拿此事來敘功,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朕已經經過朝議,增設司農監,由你任監正,從三品,掌管作物尋找培育,糧種改良,飲食制作推廣及監督諸事。你之前想要的什麽大棚種菜,朕也命人在京郊五架山下圈了一塊地,供你試驗培育之用。出洋的人找到的玉米種子,也交給你來負責。”

文臻怔了半晌——事情沒能辦好,皇帝依舊履行諾言了!

她還沒消化完這話,忽聽一陣吵嚷聲,仿佛是單一令李相和姚太尉的聲音,三人邊走邊辨,文臻隱約聽見什麽“玉米”“種植”之類的話,幾人似乎吵得入港,都忘記了已經快到議事大殿,直到被守門太監提醒不許喧嘩,才立即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