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嫁給他好不好?(第3/5頁)

燕綏大概有點生氣吧,但是她不想去哄他,不是不能示弱,而是一哄從此這人可能就順杆子爬了。

但她總歸有點心情郁悶,便信步在院子中走,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樂聲。

這樂聲頗有些奇異,聲音很低,非琴非簫非笛非琵琶,音色悅耳,文臻最近久久受音樂熏陶,隱約覺得這彈奏者似乎下手十分小心。

這就很奇怪了,沒見過彈琴不敢彈的。這院子中通音律的只有唐羨之,他這是得了什麽新樂器?

文臻並不想靠近,大晚上的,去男人的院子總歸不大好,她不怕名聲壞,她怕酸。

然而下一瞬,她就看見一只孔明燈冉冉升起,那燈光線十分暗淡,青瑩瑩的,飄啊飄啊飄過她臉前,她一擡頭,看見那燈裏頭構造似乎有些不同,而燈下垂下一串鴨蛋殼,淡青色的鴨蛋裏頭散發著瑩瑩的光,因此能夠看見每個蛋殼上的字,長長一串,加起來就是一句“文姑娘,好玩嗎?”

文臻忍不住“噗嗤”一笑,仰頭看那燈飄遠,此時唐羨之院子的門,也打開了。

她大大方方走過去,一進去,就“哇”地一聲。

滿院子的……鴨蛋!

院墻上,掛了一溜吃空的鴨蛋殼,長長短短,都在一閃一閃地亮著,像一盞盞小彩燈,又像星星忽然落了滿墻。

整座院子因此都籠罩在一片淡黃微青的瑩光中,與遙遙星空呼應,銀河忽然穿越長天,跨越至這精雅小院中。

立在院子正中的,如雲潔凈的唐羨之,整個人也朦朧閃爍,似有光。

文臻一時連呼吸都輕了許多,小心走近一看,鴨蛋都很小心地保持完整,個個青潤碩大,大小造型都差不多,用彩色絲繩穿洞系了,蒙了一層薄紗,透過薄紗,可以看見裏頭無數的螢火蟲,在幽幽閃爍。

這麽多鴨蛋殼,這得逮多少螢火蟲?

唐羨之站在另一邊的墻下,在輕輕敲擊著什麽東西,有樂聲從他指下傳來。

還是一排鴨蛋殼,用精致的架子依次排列,裏面裝了分量不同的水,敲擊起來便會發出不同的音階。

這種遊戲,文臻在現代看人玩過,沒想到唐羨之居然也能想到。

他如此聰敏,調試出來的鴨蛋樂器,聲音清越,可成復雜曲調。

文臻不禁感嘆,大家就是大家,萬物於他指下皆有靈,皆成調,皆是如風入松曲逍遙。

他在滿院螢火濛濛清光裏俯首成調,披落的黑發間露筆直鼻尖柔軟薄唇,側面如畫如描。

而月色容華,光灩未滿。

讓人想起這世間一切的清靈、潔凈、與美好。

文臻一時被這場景懾住,有些茫然,好一會兒,才能仔細辨認那曲調。

近期時常出入宮廷和各大臣府邸,沒少聽各種舞樂,她漸漸聽出這曲子好像是《寤寐之思》

寤寐之思,昔我憂誰,有彼佳人,在水之湄。

寤寐之思,今我歌誰,有彼佳人,猶不可追。

文臻心中一跳,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怎麽……可能?

是最近被某人真真假假的撩撥惹得春心泛濫了嗎?看什麽都帶粉紅?

不要太自戀了喲哎喂!

她拍拍自己微有些發燙的臉頰,若無其事走到另一邊,做不欲打擾狀,無意中卻看見墻上一幅畫。

那畫十分清素,只有黑白二色,畫中人眼眸彎彎,臉頰飽滿,分明便是自己。

走近了一看,這畫竟然是用壓碎的蛋殼拼成的,只把頭發眼睛部分的蛋殼染黑,其余都保持原色。

原本作一副畫像並不難,但是用碎蛋殼拼畫,還能拼得惟妙惟肖,那真是心思巧妙手法高超,令人驚嘆。

一座院子三面墻,一面螢光鴨蛋燈,一面蛋殼肖像畫,一面鴨蛋奏樂,頭頂還有一頂鴨蛋孔明燈。

這得花多少時間。

更難得的是這奇思妙想裏暗藏的心意。

文臻被這樣如潮水般湧來的心意四面包抄,一時只覺得無措,險些想要拔腳逃走。

隨即她便反應過來不妥,這樣逃了,只會讓彼此更尷尬。

忽覺有目光盯視,一擡頭正看見唐慕之站在對面樹梢,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她眼神還是那樣冷而凝固,似大荒永恒不化的黑沼澤,沼澤裏獸吼風狂,每一道氣息都帶著殺氣。

文臻在她的眼眸裏發現了更多的憎厭。

這位大小姐,如果不是因為住在燕綏這裏,又被唐羨之死死壓著,大概也早想殺她千百次了。

這樣的場景,對她也是一種刺激吧,文臻忽然有點走神地想,唐羨之,還真是個看似溫柔實則心冷的人呢。

他這樣的人的愛,到底該是怎樣的?

是這滿院花費心思的螢火,是這用碎裂拼出完整的畫,還是這一捧水敲擊而出的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