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燕懟懟(一更,今日三更)

文臻頓時感覺腦子更加蒙了。

皇帝怎麽會這麽晚召見她?她原以為得有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到皇帝呢。

雖然打著進宮為陛下調理膳食的幌子,但是她不認為這是皇帝自己的意思,真想要,早就讓聞家來人了。

可現在問題來了,她動不了,這個半瘋不瘋的齊雲深似乎也沒把聖旨放在心上,這不聽傳召,明年這個時候她墳頭的野菜應該也可以吃了。

“齊姑姑,齊娘娘,齊姐姐……”她急出了一鼻尖的汗,“你倒是放開我呀,你這樣要害我抗旨嗎?我好心給你送飯你要回報我牢飯啊親?親你放開我我經常過來給你開小灶好不好?那一個月一次?半個月一次?一周一次?一天一次!”

她這裏說得額頭冒汗,那裏齊雲深理也不理,十分投入地用舌頭一圈圈舔碗。

傳喚的聲音已經近前,“聞女官!聞女官!還不出來接旨呢!”

“公公哎!”文臻苦著臉,“救命啊!”

門吱呀打開,一個小太監探頭進來,嗤地一聲道:“王妃娘娘,阿巧要出門了,你還不去收拾?”

齊雲深猛地跳了起來,急急忙忙把針一收,飛快地對文臻道:“今日的感受記住了嗎?陰陽轉逆,便如人生,你是想先甜後苦,還是先苦後甜?想清楚了便來找我。我去給阿巧收拾衣服了!”匆匆跑走,猶自不忘拋下一句,“一天一次!”

“我神經了才一天一次找虐。”文臻撇撇嘴,領了口諭,跟著那小太監一路前行,去的卻不是陛下議事的景仁殿,而是皇帝寢宮承乾宮。

文臻一路上想和那小太監搭話,問問他怎麽知道她被齊雲深扣住了,又怎麽知道那一句話能替她解圍,可惜那小太監傲嬌得很,只在她接旨時用鼻孔看了她一眼,便一直袍角翻飛地走在前面。文臻也只得默默一路跟著,遙遙看見承乾宮燈火通明,深紅色的宮燈自漆黑的天幕上一路逶迤直上,似要蔓延入雲端,而金黃色琉璃瓦頂青金色瑞獸在燈光掩映下半明半暗,在寬闊潔凈如天水的漢白石地面上投射下一個個奇形異狀的影子,踩上去,便仿佛忽然明了這一霎自己立足的所在的威嚴與至高無上,莫名的有種心驚。

然而這種心驚,在她隨著太監小心翼翼踏上雪白高階,恭謹報進,推開深紅隔扇門,迎著泄出的一殿暖黃明亮燈光,看見沐浴在燈光裏的那個嗑瓜子的人的時候,忽然就消失了。

對面,龍座之側,倚著彈墨軟袱坐著嗑瓜子的,不就是燕綏?

雖然已是夜深,殿內還有好幾個人,看樣子還在討論國事,人人正襟危坐,氣氛靜寂微有些僵硬,唯有燕綏的嗑瓜子聲篤篤,不急不慢。

文臻想傳說中皇帝很寵愛宜王,真真不假。

議事未畢,皇帝沒有轉過目光,那小太監也就沒有帶文臻上前,示意文臻無聲躬身後先站到一邊。

文臻趁機先偷偷看了皇帝一眼,這位傳說中身體荏弱的皇帝,倒並非想象中蒼白虛弱,穿一件半新不舊的便袍,臉頰很瘦,膚色有些暗淡,容貌清臒,看上去四十出頭模樣。說話輕聲慢語,用詞也頗為柔和,但神情微淡,只偶爾在看兒子的時候,眼底才會浮現一絲笑意,將那難以接近的距離感,拉近些許。

燕綏下方坐著幾位正在討論的重臣,其中一人引起了文臻的注意,那是個膚色黑黃的男子,五十許年紀,一雙眼睛奇大微凸,看人時目光便顯得咄咄逼人,文臻聽旁邊的人喚他長慶郡王或者司空郡王。

幾個重臣都沒注意到一個進入內殿的小小女官,唯有這位司空郡王,有意無意瞟了她一眼,那一眼文臻只覺得似有刀鋒割面。

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嗎?

可是和一個沒見過面的小女官殺氣外放做啥?

對面,燕綏嘴裏清脆的咯嘣一聲,文臻下意識看過去,正見那神經病對她揚了揚手中瓜子,示意“要不要來一顆?”

文臻回以微笑的白眼——還是塞您自己鼻孔裏去吧!

這麽一番眼神來回,感覺那位大眼睛仁兄的眼刀又要殺過來了,文臻急忙低頭,不再理燕綏,有一搭沒一搭地聽殿內說話。

此時好像前頭的事已經告一段落,眾人閑聊了幾句,燕綏和皇帝說,長慶郡王家的小兒子,闖入了他府裏的鳥獸園,害得他豢養的孔雀從此以後都不開屏了,這是長慶郡王教子無方,要求他賠他六對新孔雀,要求綠的白的都要有。

文臻聽著只覺得這人真是無理取鬧,看那長慶郡王臉都黑了,皇帝臉色也有些奇怪。隱約聽見身後小太監噗嗤一聲低笑。

見文臻看他,那小太監忍了忍,還是悄聲說了一句:“殿下又促狹了。長慶郡王家的小兒子……嗯,過於美貌,有點男生女相……”